将皇帝从长安引至同州来的过程倒是很顺利,一则今时的局面皇帝本来就没有太大的自主权,只是任由中外府摆布的一个傀儡,二则中外府也没有告以真实情况,而是用前线师旅大捷、大冢宰遣使安排皇帝陛下归于旧都、祭告先王这样一个理由作为掩饰。
在常人看来,这也都是很正常的。虽然西魏皇权日渐式微,但终究还是政权法统所在。之前国中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事、又或者出巡诸边,大冢宰宇文泰要么就奉从皇帝一同行动、要么就安排太子随军。
只不过这一次东征北齐是宇文泰要宣扬自身的武功和权威,所以没有安排皇帝同行。但既然前线已经大胜,强敌已经败走,收复河洛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当然也要让皇帝前往见证。
因此长安群众对于这一安排也都并未起疑,当然归根到底还是愿意相信、或者说心内盼望此番东征能够大获全胜。
皇帝仪驾抵达同州的时候,宇文觉一早便率领中外府群僚在城外等候,热情恭敬的将皇帝并随行群臣迎入城中,在迎驾的宴会结束之后便将皇帝暂且安置在中外府居住下来,道是前线再将行期发来之后再护送皇帝陛下东行前往洛阳。
对于那些非霸府嫡系的群众,自然是能瞒一时是一时,但是对于真正的霸府心腹,当然还是要进行充分的沟通,如此才能协调内部,同心合力的应对接下来的种种变故。
因此在将皇帝一行安顿完毕之后,李植等人当即便将宇文毓、蔡佑以及几名宇文家的女婿全都请入侧堂中来,这才将实情以告。而众人在听到这话后,顿时也都脸色大变。
“前线情势竟已如此危困,未知府中可有救援之计”
蔡佑不只是忠心耿耿的霸府心腹,同大冢宰之间的感情也颇为深刻,得知主上疾病缠身与大军败绩,当即便疾声发问道。
听到蔡佑这么说,李植便向坐在上首的宇文觉递了一个眼神,而宇文觉也深吸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按照之前彼此的约定说道“虽然宜阳情势暂时还可维持,但大军也不可久顿于外。一旦战事失利的消息传扬开来,国中必定群情惊恐,所以一定要尽快派遣援军将大军接应返回”
众人听到这话后也都连连点头,眼下关中的确是欠缺一个能够稳定大局的强势人物,大军越早回归自然越好。
李植并没有将所有的情况都吐露给他们知晓,像是大冢宰派遣梁睿向襄阳的太原王请援一事,就被他给刻意的隐瞒下来,目的则就是为了让众人心情惶恐的同时不要多生杂念、从而质疑中外府的决定。
此时趁着众人尚在消化这一惊人消息的时候,他便又开口说道“前者主上整顿大军征讨东贼,中外府师旅从征者十之七八,留守国中者甚少。如今事遭疾困,若欲奔救大军、挽回局势,须得扫地为兵,凡今国中剩余甲卒,皆需听命中外府调度”
宇文泰此番东征投入了十余万人马,已经占据了中外府能够调动的军事力量的一大半,使得如今关中所拥有的武备力量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标准,内内外外拢共能有个五六万众,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驻扎于州郡关塞之间、难以调动的地方防戍武装。
如今关中摆在明面上可以整编调度的人马,还有两万余名同州周边的驻军,长安禁军与宇文毓所率陇右师旅计有一万多名将士,驻守渭南的侯莫陈崇所部数千人马。统共加起来,能有不足四万师旅。
这一个兵力数字乍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可观,可若是放在整个关中平原进行布防的话,兵力便有些捉襟见肘,完全不足用。而且像是中外府所掌控的那两万同州驻军,其中超过半数都是沿河驻防的河防兵,另有一部分都是超额服役,早在数月前就该放归乡里休养的府兵,只是因为东征之故仍然保持着征聚状态。
换言之中外府真正能够调动的机动力量非常少,如果想要继续增派人马作为援军的话,只能从别处想办法。在襄阳人马随时都有可能叩关而入的情况下,渭南的侯莫陈崇所部人马自然不可轻易调动,那唯一可以仰仗的就只剩下了刚刚从长安抵达同州的这些师旅了。
李植做出这些言语铺垫,就是为了确定中外府对这些人马拥有指挥调度权。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人马当然也要听从中外府的调度,可问题是现在的情况并不正常。大冢宰并不在府,单凭宇文觉或者李植等中外府属员的威望,是远不足以让这些将领听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