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与我交战之时,知我强盛,故每以全力进攻,稍不尽力,不免身死。李伯山新人执政、风格有异黑獭,而突厥可汗不能深查,又因旧盟而失防备,轻敌兼于不备,军败身死也是理所当然。凡据浅表以论长短者,俗人愚计,又何必在意”
听到段韶这一番说辞,高洋脸色便更显舒缓。相对于高归彦那一番歪理狡辩,无疑段韶这一套说法更加的能够让人接受。
但他还是忍不住叹息道“世人本就每多愚俗,能有卓然高见者更有几人。王曾与羌子对阵交战,依王所见,朕与此徒,孰可更称英迈”
段韶听到这个问题后便微微皱眉,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如何作答,默然片刻后见皇帝仍是两眼认真盯着他,看样子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给予一个公允的判断和评价。
“以事才论,李伯山当真可称英流。臣与余者对阵,必期以克敌制胜,而与李伯山对战,则唯竭力以求不败而已。争胜心起,必然有失,唯克己自守,以望周全。”
沉吟了好一会儿,段韶才又开口说道,直言他在面对李伯山的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保守心理,但很快便又望着皇帝说道“但事分一类才可比较,尺寸之间方见长短。李伯山诚然羌廷名臣,可陛下乃是英雄天子陶埏虽有巧工,又安能比于金玉之质”
这有些圆滑取巧的回答,显然不能令高洋满意,他旋即便皱眉道“若我非是天子,而与其同朝为臣,彼此才具,谁为前班”
段韶本就不以辞令见长,之前的几番应对已经有点烧脑了,见到皇帝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顿时便觉为难起来,于是便转头望向赵彦深等同行入殿几人。
“命数天定,尤其陛下履极称尊,更加是天命所归、天数所定,寰宇之内岂有贰情羌人得势关西,所趁其主暗弱不明,若入我朝,不为鹰犬、当为肉糜”
赵彦深见状后便上前一步,也用话术安抚皇帝明显是被刺激的有些失衡的道心。
高洋当然不是什么软弱自卑到需要臣下悉心呵护的皇帝,之所以心态失衡,主要还是乍一听闻这一消息之后有点过于挑战他的认知和经历。
段韶和赵彦深等人所言虽然仍未正中他的心意,但也让他明白了此事倒也不必想的过于极端,尽管心内还有些不爽,但也不再像最初那样难以接受,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热血再被挑拨起来的感觉。
“能以一战而杀胡邦酋首,此功绝不寻常向者只道人间诸事皆是寻常,以至于志懒意惰,竟为羌人超越。可知行入逆水,不进则退,我虽天子,但亦不可懈怠”
在将心情稍作收拾之后,高洋便又指着殿前亲信赵道德说道“我溺于酒色之戏而荒废志向,自此以后若复失节制,道德杖我警我”
殿内众人闻听此言后无不面露喜色,那受其所命的赵道德更是深拜于地、一脸激动的说道“不意胡酋之死能使陛下志向奋发、更生光大邦家的抱负,这胡酋死得其宜先帝泉下有知,亦必喜明君在位、家国有福。”
然而殿中几人没有高兴太久,高洋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脸色微微一变“天下强直好斗者,又岂羌儿一人旧事所积前功为其得矣,朕虽不屑与争辩,亦需使我臣民知晓孰为英雄速召唐邕等入见,为朕招聚诸军于都下,讲武励功,复平边塞”
他本就生性要强,心中对此终究难以释怀,于是便又决定召集内外诸军检阅讲武,顺便再检点一下诸方边境可有边患须得用兵讨平。
不过也得益于他过往数年连番征战,使得境域周边并无强敌敢于继续挑衅北齐。塞外最能看得上眼的便是突厥了,可是在经历阴山一役后,突厥在漠南的势力纷纷撤回漠北。
高洋倒是想要亲赴漠北征讨其部,可是当这一想法稍一流露出来,顿时便遭到群臣齐声劝谏。如今的突厥也已经根本没有南来侵扰的实力和胆量,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炫耀赌气便飞渡关山、远击万里,就连眼下的北齐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正当高洋满腔壮志无从发泄、又开始沉溺酒色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合适的目标出现在视野中之前投靠北齐的南梁徐嗣徽使人奏告,杀害王僧辩而执掌南梁霸权的陈霸先正陷入诸方叛乱、疲于应对的境况中,如若此时遣员过江直击建康,陈霸先腹背受敌,必然不敌,江南一战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