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女人是什么来历?谁也说不清,她是罗木耶献给王的,似乎是焉支人,听说她不怎么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神气,或许真是冰雪女神的化身。罗木耶之前是个地位低微的小官,现在竟然做了宰相,这匹人形的恶狼暴戾无耻又嗜财如命,吃人不吐骨头,吐火罗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弄得家破人亡。可惜老天不长眼睛,不给恶人降罪,反倒让他一天比一天风光。」老人啐了一口,每一条皱纹都写着鄙夷,感慨的抽了一会水烟。「吐火罗人都说日子不好过,可也没办法,家在那走不了,你们去经商赚不了什么钱,税抽得太重了,换个别的地方吧,贵霜或乌孙好一些。」
左卿辞不置一辞:「多谢长者指点,那边中原人可多?」
生满寿斑的手磕了磕烟灰,**回答:「有,过得不怎么样,吐火罗王不像别的国主仰慕□□,他认为中原人狡诈,必须严加管束,反倒是罗木耶只认钱,听说近期一个有身份的中原人送了他大笔金银,得了不少好处。」
左卿辞顺着话语道:「或许这个中原人想做官,希望通过罗木耶在国主面前进言。」
老人笑得咳了咳,叨起烟杆又吸了两口,沙着嗓子嘲笑。「那是做梦,吐火罗王根本不信外族人,只有蠢透了的人才去找罗木耶,那只恶狼贪婪无比,胃口永无尽头。听说那个中原人有几个厉害的手下,吐火罗没人赢得了,否则早被罗木耶投入监狱抄光财产了。」看出斯文有礼的青年并没有听进劝告,老人哼了一声,带着几分顽固的恼怒:「聪明人都会避开喝血的恶狼,我那个蠢小子去年想到吐火罗贩沙枣,被我狠狠骂了一顿赶去乌孙了。」
对老人指桑駡槐的责备,左卿辞只是微笑,他打量**的脸庞,目光掠过发暗的额角,泛乌而松驰的嘴唇,稍稍停了一下才道,「少抽些水烟,让儿子回来吧,长者年事已高,异地再好也不及亲人在侧。」
走出**的屋子,檐下一阵夹雪的风掠过,左卿辞拥着手炉,沿着窄长的街道信步而行。
随在身后的白陌近日话少了许多,侍奉也更谨慎小心,牵着马低声道:「禀公子,今日殷少侠和沈姑娘在集市上看中了一柄弯刀;陆大侠对焉耆马极有兴趣,与马商契谈了半日;商先生在房中练功,不曾外出;飞寇儿……」
白陌的话语略停,左卿辞多了一丝兴趣:「飞寇儿如何?」
不敢流露半分观感,白陌尽力让语气平常:「他仍在镇上的妓馆内,似乎打算呆到启程才出来。」
左卿辞居然笑起来,「这个飞贼倒真有几分意思。」
赖在窑子胡天胡地算什么,白陌无声的腹诽。
左卿辞继续缓步前行:「还有什么?」
「他似乎喜欢混迹大厅,有时会请所有客人狂饮,这段时日花了十来片金叶子。」近几日的印象又刷新了下限,那个飞贼猥琐无耻,整日嫖宿,还叫白陌出面付一应开销,简直脸都丢尽了,他默默将飞贼鄙视了一千遍。
左卿辞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琐碎,「他可有喝醉?」
白陌一怔,细想了一番:「我见到的时候身上有很重的酒气,但眸光未变,言语清醒。」
话未说完,一阵轻浮的嬉笑传来,白陌抬眼一看,顿时无语。
漫散而行的左卿辞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妓馆门外,一个满腮胡子的**拥着□□在路旁狎笑,三五个年轻的胡姬在楼上娇声揽客,两行艳红的灯笼高挂,脂香袭人,胡乐频传,雪夜一派□□盎然。
左卿辞定住脚步,白陌刚要开口,楼上砰的开了一扇窗。
一个人探出来,似乎深深的透了口气,背着窗内的旖旎柔光一动不动,似乎在眺望天上圆月。或许是喧笑的映衬,那个姿态竟然让白陌觉出几分寂寥,接下来他就想翻白眼,因为影子侧过头,正是那个薄行无耻的飞贼。
发现了楼下的一主一仆,飞贼的身形顿了一刹。
左卿辞仰首,红纱灯笼透出艳色的光,给俊雅的容颜蒙上了一层绮丽的色泽,奇异而魅惑。「落兄好兴致,可愿共饮一杯?」
飞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似乎有点发呆。
左卿辞拂了拂襟袖,浅浅一笑,竟然真个走进了妓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