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卿辞慢悠悠的卷起古画,「我若成了亲,倾怀又当如何,六王的嫡女怕是无望了。」
一言戳心,左/倾怀脸色都变了,半晌才缓过神,「我有幸入府蒙侯爷教导,尽管鲁钝,也明白一介男儿存世,全仗立身所为,自身当不起的荣华虚名,我不敢要,做一个羽林卫足亦。」
左卿辞看他良久,略一点头,「我相信倾怀此言出自真心,不过就算你想退,旁人未必许。」
既然话已至此,左/倾怀也不再避忌,「安华公主与我有恩,又是嫡母,我自当尊奉;可侯爷教我骑马弯弓、兵法武略,教我立身处世为人之道,同样是恩。若大哥不放心,我愿效侯爷当年,自请从军驻守边关。」
左卿辞不动声色,「父亲虽是早年驻边,谁知世事峰回路转,反倒意外袭承了爵位。」
左/倾怀听出淡讽,心气一急被堵得一窒,「大哥要我如何尽可开口,我立时弃职浪迹天涯也无妨。」
左卿辞避重就轻,忽而又飘开话头,「玩笑话罢了,倾怀这般热血意气,竟比我更像父亲青年时。」
左/倾怀被他说得左右不是,气闷难当,换了人只怕已经拔拳打上一架,偏生左卿辞手无寸力,磕碰不得,唯有寻个由头告辞,自去找友伴饮酒散气,至於此来的目的,早已被三堵两绕,忘到了天边。
左/倾怀含怒而去,左卿辞全不在意,送了客人懒懒的在银盆净手。
白陌禀道:「公子,文思渊有传书。」
左卿辞一个眼色,白陌抽出信笺念起来,越念声音越慢,心惊肉跳,忍不住偷眼暗觑主人。
信中列了十余起案子,失窃的不仅有巨额黄金,更有多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窃者行事之放肆,失物之贵重,无不轰动江南。豪族悚恐,纷纷广招护院拳师,然而再是设防,依然挡不住妙手空空。神捕急赴,差役倾出,一个名字又一次轰动朝野。
文思渊信中已证实,下手之人确凿无疑,正是飞寇儿。
布巾重重砸入银盆,溅起透明的水花,左卿辞气息冰冷。「叫文思渊过来,立刻!」
文思渊在案前头垂得很低,经薄候一事,他对这位魔星彻底惧伏。「公子明鉴,我并未提供半点消息。一切均是她妄自而为,所窃之物下落不明,也不曾在江湖上转卖。」
「我看她是不想活了。」左卿辞冷笑一声,声音极寒,「她有锡兰星叶的消息了?」
文思渊一惊,顿了一顿道,「我并未收到关於锡兰星叶的传闻,她从何得晓。」
左卿辞冷冷的闪了一下眸,「她这样发疯必然有因,文兄不妨好生想一想。」
文思渊渐渐渗汗,更不敢随意回答,默了好一阵才道,「我实在不知,但她既是最后向西南方去,我大胆猜测,若是有失,请公子勿怪。」
左卿辞毫无表情,「说。」
文思渊定了定神,「西南是昭越之地,深山叠嶂,并非富饶之所,数年前她已去过,且在那一带徘徊许久,最后并未带回什么珍宝。」
左卿辞何等心智,立时明白他未尽之意。西南若无珍宝,能让她**大量时间与心力的东西可想而知,「锡兰星叶在昭越?」
文思渊哪敢随意介面,模模糊糊道,「我也仅是猜想,也许她有发现一些痕迹,只是得手太难,不得已放弃,毕竟那里并非善地。」
西南,昭越。
左卿辞长眸骤凝,良久冷笑半声,「连破釜沉舟都使出来,看来是奔着血翼神教去了。」
神秘的昭越山林茂密,瘴气密布,异常排斥外人,西南最可怕的血翼神教就盘踞在那一带,控制着十万大山,神秘而残虐,死去的蠍夫人祝红裳据传就自神教而出,从来没有中原人能闯入那一块满是蛊虫与毒物的领域。
文思渊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个美丽又沉默的胡姬或许不会回来了,那些疯狂的盗掠,更像一场预知命运的后事,她就这样孤身一人绝然而去,除去苏璿,世上再没什么能让她牵挂。
左卿辞气息渐变,优美的长眸蕴着阴戾的暴怒,又异常静默。
文思渊喉头一颤,极力压抑住悚恐,秦尘见着不好,立即将他送了出去。
白陌在书房门外,诧异的看文思渊几乎是逃出了院子,蓦然一抹银光穿破窗纱,跌在廊下的石板上滚了两滚。
定晴一看,白陌愕然,那枚一寸相思竟然被公子当弃物般扔出来。
他拾在手中不知所措,门内哗啷一阵碎响,仿佛书案上的东西被悉数拂落在地。
白陌吓了一跳,从窗边窥去,望见一张煞气淩人的脸,「公子,这——」
「扔了!」左卿辞摔上窗扉,字字如冰珠迸碎,「那蠢女人的脑子都被鼠啃虫食了,还要这东西做什么。」
白陌垂头望了一眼手中的神兵,隐约有一丝怅然。
一夜之间,曾经的羁恋荡然无存,她连掉落的神兵也弃之不顾,断得这样干净,将过往悉数抛却。依公子骄傲的性情,大概——再也不会相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