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柔姑回神过来,人已经走了。
柔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绪变沉。
早年沈冽还年幼时,便知道他不好对付,如今大了些,根本已对付不了了。
其实沈冽是个什么样的人,柔姑并非有多在意,不论沈冽是黑是白,是善是恶,柔姑皆无感,但是于沈谙而言,沈冽这个弟弟是他心头唯一记的波澜。
“就不能老实点吗”柔姑低低的说道。
骏马踏雪,难明夜色里疾奔出去半里之多,沈冽渐渐停下,敛眸往来路望去,再看向另外一边。
这里他曾来过,同五舅舅一起,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不过才六年,地形却已经有很大不同。
“少爷”杜轩说道。
“我在看路,”沈冽说道,“我们继续追。”
“继续追”戴豫一愣,“不是说要回京去宫里吗”
沈冽摇头“等我们回去,皇宫可能不是皇宫了。”
从惶乱惊变里回神的人们,不会放过帝皇弃掉的宫城,那是一个寸土寸木皆贵比黄金的神秘敬畏所在。
古往今来,多少高耸庄严的皇城在改朝换代中面目全非,那些铺砌的瓷砖,金砖,银暖石,高悬的丝绸幔帐,装点的织锦缎布,各种金玉宝饰,名贵书画,和一流大家亲手制成的古琴乐器,文玩陈设,无一不将被掠夺,摧毁,焚烧。
寻机殿也不会例外,等他们赶去京都,也许整个皇城已遍布尘灰,成枯炭焦土了。
“如果咱不回去,少爷,为什么要对那女人应下这一点”戴豫说道。
“缓兵之计,”沈冽说道,目光望向远处一条溪河,“应该是那边,走。”
“少爷等等”戴豫和杜轩忙跟上。
溪河分源于安河,人工凿出,用以灌溉良田,入得古槐境内后,流域广散,分支颇多。
如今逢冬日,暗渠冻结为冰,河道上霜雪堆积,附近村民们鲜少出来,因为此地常有成群结队的流民等待“狩猎”。
不过现在基本没有流民了,开道的关宁行军和殿后的李氏铁骑几乎将整片平原一扫。
这条溪河与大河相邻而望,帝王的长队便在大河的另外一头。
想要追上,只能马不停蹄的奔赴龙担山,那边有可供数万人休息落脚的地方。
只是,风雪越来越大,幽暗无光的前路着实分不清是路是坡,加之沈冽身上伤势严重,最终不得不停下。
寻了一方无人居住的破败小屋,戴豫生火烧水,杜轩帮沈冽上完药,从随身带来的包裹里翻出地图,在地上铺开。
“龙担山太大了,”杜轩说道,“他们人多,行路略缓,我们相比之下虽然灵活,但是他们游散巡逻的兵队很多,一旦遇上,到时候就难对付了。”
“少爷,”戴豫也道,“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就在连飞阁等着,沈谙应该不会这么不识趣,真的要对老佟或支长乐如何”
“还是要去,”沈冽垂头望着地图,说道,“他们一路不会顺畅的,越往河京,拦路的人会越多。”
“可是”
“沈谙也许不会,但是老佟或者支长乐呢”沈冽抬眸看着戴豫,说道,“如若他们两个人想偷偷逃跑了呢”
“我差点给忘了”杜轩一拍脑门,“他俩可是江南兵营的逃兵”
“逃兵”戴豫瞪大眼睛,“他们两个人是逃兵”
杜轩自觉说漏嘴,弱弱的看了沈冽一眼,点点头“嗯。”
“阿梨知道么”
“阿梨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杜轩说道,抬手将地图抚平,“不过阿梨不说什么,我们也没什么可说。”
“这可是逃兵啊”戴豫怒道,“这,这是逃兵,少爷,逃兵”
“你先冷静,”杜轩忙道,“他们两个人另有隐情,不是战场上弃甲而逃的兵,他们是被逼的。你不记得半年前在土地庙里碰见靖安侯时,那些江南兵营的士兵们在干什么了吗”
戴豫没再说话,收回目光望着篝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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