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完病,看完方子,小学徒跟随师父离开宁安楼。
天上风雪越来越大,街上人烟稀少,偶尔才得见一两个零星路人撑伞行于白芒雪地中。
仲大夫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小学徒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面瞧,寒风吹入进来,引得仲大夫频频皱眉。
“决明,”仲大夫睁开眼睛,“莫要再掀帘子,冷。”
瞧见小学徒心神不宁的模样,仲大夫说道“怎么,心事不少”
窗外是一片阒寂无人的小池塘,池塘过去便是一个小道场,眼下大雪,平日唱戏时最热闹的小道场,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学徒闻言,回身看向仲大夫。
“师父,”小学徒低声道,“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何事”
“是宁安楼里面那个病姑娘的,但是师父老教我,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以乱说,所以”
“倚秋姑娘”仲大夫说道,“若是与病情有关,便是猜测,你也但说无妨。”
小学徒于是组织了下语言,正准备开说时,外边忽然传来车夫的惊呼,随即马车一个剧烈颠簸,他们师徒二人险些被甩出车外。
小学徒手中的药箱“咯噔”一声撞在车门上,随即飞了出去,在雪地上散了一片。
一只枯槁起皱,但指骨匀称的修长手掌拾起一个小白瓷瓶。
小学徒扶着车厢,自地上这双青皮鹿靴上抬头,看着这双手的主人。
好好看的脸
剑眉星眸,眉目深邃,面庞清俊柔和,鼻梁挺拔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完美,就是,太苍白了。
如此冰天雪地,辉映着他的肌肤,整个人宛如要隐于苍茫天地中,太过清瘦,太过高大,过长的乌黑墨发沾着雪花,身上每处细节都像是快残枯的美,剔透憔悴,晶莹易碎。
但
等等,小学徒看向拦截住他们马车的那几块大石,再看向男人后面所站着的数人。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正在赞美一个拦路打劫的人
“你们是何人”仲大夫叫道。
他一把老骨头不经摔,虽然没有出马车,但在车厢里面碰撞了下,冬天生冷的疼痛让他吃不消。
“仲大夫,”俊美男人淡笑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请你喝杯茶,莫怕。”
他拿着小白瓷瓶回过身去,他身后那些手下骤然上来,将仲大夫,小学徒还有摔地上的车夫一并抓走。
走了大约二十步,他们被推上另一辆马车,三人的眼睛都被黑布所蒙,而后,换乘的这辆马车往前奔去。
一切无声无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色渐黑,宁安楼灯火通明。
后院米香四溢,灶台上还煲了鸡汤。
仆妇们边忙边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琐事,待一旁汤药好了,一个仆妇去倒药,边叹息“病来如抽丝,真该由我这老婆子去替倚秋病。”
“那你可遭殃了,”另一个仆妇道,“倚秋有大娘子疼爱着,她病了有许多人能伺候,你若是病了,虽说大娘子也不会不管你,但你肯定没那么好的福气。”
“谁还去计较那些,”仆妇说道,端起药碗,“我先给她送去。”
“哎,”又一个仆妇叹息,“真希望这汤药有用,倚秋那么好的大姑娘,尚还年轻。”
仆妇端着药上楼,恰遇几个谈完生意的人下来。
几人脸上都露喜色,似乎近来每个来谈生意的都很顺利,大娘子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对付,这些时日分外和气。
仆妇走到倚秋房门外,就要抬手敲门,门忽然被打开,出来的是个子略矮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