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玛瑙跟在三娘身后,见自家姑娘神色不虞,就笑道:「五姑娘还是这般的古怪,怎能想到这般的点子来。要真是用人参喂鶏,那这一只鶏得卖多少银子啊。」
三娘眼睛一眯,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来:「喂鶏!」她哼笑一声,「她就是这般的古怪。」怪的让人摸不透她一点的心思。
而她自己总是能准确的摸出一个人的善恶来。这也算是一件本事吧。
风刮在脸上生疼,三娘绕着念慧庵慢慢的走。
她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穿着杏黄的朝服,却笑得温文尔雅的人。
想要走近他,原来是这么一件不容易的事。
只是想着他对云家远有些兴趣,他就真是只是想找云家远来说说话。以后再碰上他,也好有个搭话的由头。事实就这么简单。
她不知道五娘究竟防备她什么。只是说说话,难道自己还能抢了远哥儿不成。
宫里的姨妈干了一件蠢事。她自己心底反倒升起一股子喜意。这件事一出,自己终於有借口慢慢的疏远姨妈,疏远表哥了。只因爲这件事的代价,是自己失去了大姐姐。
尽管这么想对元娘有些不公平,但她就是止不住这样的念头。
所以,她来了这念慧庵。是真的想要爲元娘祈福,期望得到她的谅解。她相信满天的神佛,一定知道了自己心底的龌龊。但更盼着能见那人一面……
庵堂里,菩萨就这么慈和的笑着。放佛能度天下一切苦厄。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自己这不就是『求而不得,心难放下』吗。
「山有森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三娘神色有些怅然,怔怔的看着山腰处的云雾。
「姑娘,风大,咱们回吧。」玛瑙也不知道姑娘在念叨什么,担心主子也着凉了,赶紧催促。
三娘点点头,「那就回吧。」
她收回视綫,神色却越发的执着。
五娘靠在炕上,久久没有说话。
「姑娘,别管三姑娘想干什么,都有世子爷和太太拦着呢。您别多想,身体要紧。」香荽将一个汤婆子塞到五娘的怀里。
五娘失笑道:「你说的也对。」又问道,「红椒呢。」
「找姑子要辣椒和胡椒去了。」香荽呵呵一笑,「今儿晌午给姑娘做一碗酸辣面吃,一准发汗。」
五娘笑着应了,「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你们倒上心了。有没有的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外面怪冷的,没有就算了。别再把她折腾病了。」
香荽才要说话,红椒就搓着手跺着脚钻了进来,手里握着两个瓷瓶。
「庵堂里没有,这还是到四姑娘那屋要来的。老太太给四姑娘带着食材,调料也齐备。」红椒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冷的直往火盆跟前靠。
「别出去了。这些就挺好了。」五娘笑笑,「快给她一碗姜汤喝。」
红椒接过香荽给的姜汤,又坐到五娘身边,低声道:「姑娘,我刚才去四姑娘那里,倒是恍惚听到一件事。」
「何事。」五娘见她冻得直打颤,就将汤婆子塞给她。
红椒一手端着碗,一手搂着汤婆子,心里顿时就暖了。「姑娘知不知道,这念慧庵是因何而来的。」
五娘摇摇头,「这个还真是不知道。」
「这是太子给了给先皇后祈福,专门修建的。」红椒喝了一口姜汤道,「这也就是老太太是成家的人,什么事都不瞒着四姑娘。这么隐秘的事,你说咱们怎么可能知道。」
五娘的脑子瞬间就炸开了。
念慧庵,原来有这样的来头。
她想起辽王宋承明。
怪不得他被太子追杀会跑到念慧庵躲避。原来那些人根本不敢在念慧庵动刀兵。
那么三娘提议来念慧庵是有意还是无意呢。真的只是凑巧而已吗。
「香荽,你记得元后的生祭和死祭分别是什么时候吗。」云五娘觉得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什么。
「生祭就在年前,大概还得几天吧。」香荽不太确定的道。每年府里老太太都会派人送祭奠之物。但具体的日子,还真没谁记得。
「嗯嗯,没错,三天后。」红椒放下碗,「我听见四姑娘说是要赶紧抄些经书来,别误了三天之后的大事。」
四娘当然不会记错,每年老太太成氏都让人准备东西,她不可能不记得。
母亲的生祭,作爲儿子,太子是不是也会来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三娘又是什么心思呢。
五娘有些拿不准,她对香荽道:「你去一下三姐姐那里,就说我恍惚记得哥哥说还要再来测一下桃林具体大小,可能就在这几天要来。问一下三姐姐,到时候,我能不能下山去见见。」
香荽疑惑了一瞬,没有多问,就出去了。
红椒看了看五娘,才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无事!」五娘摇摇头,见红椒一脸期望的看着,就笑道:我怕太子三天后要来祭拜……所以,心有不安。见四姐准备佛经,想叫香荽去看看三姐有没有什么准备。别到时候只有咱们失了礼数。」
红椒点点头,「那这确实是不能马虎。不管怎么,咱们在庵堂里,礼数就不能有失。我去把姑娘以前抄写的往生经拿出来两卷装好。」说着,急匆匆的就翻箱倒柜去了。
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急躁。也存不住话。有些事,还真不能让她知道。
香荽回来的很快,面色有些奇怪的道:「三姑娘说了,几个姑娘身体都有些不适。不打算在念慈庵多待。要是远少爷在三天之内来,姑娘就把人叫来说话也无碍的。要是三天之后就算了,咱们可能要启程回府了。」
又是三天后!
云五娘一楞,连红椒这个一向神经粗大的丫头也觉察出不妥来了。
元三娘要不是爲了太子而来,就见了鬼了。
云五娘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然后趴在炕上闷闷的笑了起来。
这个家,可真是太热闹了。
顔氏恨不得将太子一脉给掐死,可她的女儿却偏偏看上了太子。看这劲头,倒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若是顔氏知道三娘的心思,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副表情。
同时,她又有些敬佩三娘的胆气与执着。这可是与她的母亲爲敌了!
云五娘觉得这大概就是真爱了。
香荽和红椒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一向端庄自持的三姑娘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来。
「姑娘!快别笑了。」红椒拉了拉窝在被子的云五娘,「小心闷坏了。」
好半天,云五娘才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心又不由的重了起来。
三娘问哥哥的事,看来幷不是她自己好奇,而是替别人好奇。
这个人就是太子。
想起宋承明昨晚说过,太子已经起疑的话。今日两方印证,看来可以确认无疑了。
三娘在宫里,除了能接触到大皇子,还能接触到的男人就知道太子和皇上了。其他几位皇子年纪比三娘小,还没有资本引得三娘春心浮动。
至於天元帝,毕竟是她姨妈的男人。三娘就算再如何,人伦还是要顾的。
那么,只有太子。
一个翩翩少年,很容易让一个小姑娘动心。更何况这个少年,是天下最尊贵的少年。
那么,三娘的心思,太子知道吗。
二人如今究竟是怎么一种关系呢。
五娘有些好奇。
晌午的时候,香荽果然做了一大盆酸辣面来,给六娘送了一碗,剩下的主仆三人分着吃了。
晚上的时候,五娘就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一切不适的症状都消失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当日,云五娘吩咐两个丫头,「今儿哪也不许去,就都待在屋子里。」
她不想现在招惹这个太子的注意。
两个丫头笑着应了,幷且又在屋子里熬起了药。对外只说五娘又起热了。
三娘听说后,对玛瑙道:「看来真是不能待了。这又病了。」
玛瑙也早就不想在这山上吹冷风了,一晚上鬼哭狼嚎的。她接话道:「五姑娘这个冬天就没好过。真要是病的厉害了,请大夫都来不及。姑娘跟着担责任不是。」
「你说的是。」三娘叹了一声,「你们都在屋里收拾行李吧。我去前殿跪跪经,这也是我的诚意。你们不用跟着,这庵堂,都是女子,还能怎样。」
这倒是!念慧庵里的师太姑子,没有一个是谄媚之人。德行是信得过的。
「我想一个人,在佛前跟大姐姐说说话。」三娘看了二人一眼,眼神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