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当然不会回屋读书。他今天在谢文载那边的课程还未结束呢,方才只是临时告假才回的家。如今事情办完,他当然要回老师那儿去,继续上课了。
他在家里逗留了大半个时辰,耽搁的课程,一会儿还得去寻同窗吴珂借笔记,重新补上呢。
金嘉树匆匆出了门,麻尚仪与林侍卫送走了他,回头关上大门,瞧着前院空了,再无旁人在场,两人表情都是一松。
麻尚仪微微笑了一笑:“这孩子真是容易心软。他还惦记着想保住金大姑和胡家兄妹的性命呢。但凡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都会留意到,时不时试探我的意思。不过还好,他毕竟年纪还小,容易应付。”
林侍卫压低声音:“胡家兄妹倒罢了,当年柳黛娘离家时,他们年纪还小,还不记事呢,只怕见了许娘娘也认不出来。许娘娘也发了话,要尽可能保全他们兄妹,就当是回报了柳黛娘的恩德。可金大姑不但亲身经历了当年的事,又清楚许多内情,只是如今还未猜到真相罢了,不定哪日便会想明白,又或是说漏了嘴。留下她,后患无穷,不能心软!”
“急什么?”麻尚仪淡淡地说,“树哥儿想让她扶灵返乡,那便让她回去。这两千多里路,她一个妇道人家,弱质女流,刚失了至亲,还带着两个半大孩子,这一路必定会吃不少苦。等她回到老家,将老娘后事安顿好了,大病一场,也是寻常事。若是她就此一病病死了,谁能挑得出错来呢?这些事自有老丁、阿田他们安排,不必我们操心。至于胡家兄妹,刚回遵化州时,他们肯定是要回胡家的,不会与金大姑一道生活,自然不会发觉其中有异。
“等金大姑死了,他们顶多就是哭一场,说不定连这场哭,也不是真心实意,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罢了,过后仍旧过他们的小日子去。只要阿田与老丁盯紧些,记得看好了这两个孩子,别让胡家人折腾太过,再找机会多多拉拢,他们日后自然会心向我们。若是他们不堪造就,那只要能保证他们能过太平日子,我们对许娘娘便有了交代;若是他们可堪造就,将来我们在遵化州便有了更多的帮手。他们兄妹是当地人,再不受家族待见,也是有根有基的,比起阿田他们假造的身份,自然更稳当些。”
林侍卫听得点头:“是,丁公公必定会安排妥当的。我听底下的兄弟们说,那胡玉芝还罢了,天真又糊涂,可胡应元倒还有些小聪明,比一般的蠢货、呆子强多了。今冬让小丁掌柜好生调教他一番,叫他懂得些眉眼高低,等回了遵化州,丁公公便有了可使唤的帮手。”
麻尚仪点了点头,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有些麻烦,但许贤妃与金嘉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救助胡家兄妹,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当年柳黛娘是在被丈夫胡员外打伤之后,逃出胡家的。她追上了金家二房的人,一路同行进京,虽说也是寄居在金举人家中,但她个性软弱,又有伤在身,并不曾对许贤妃有任何冒犯,还曾经带伤帮她照看孩子,死后更是充当了许贤妃的替身。许贤妃念其旧情,感其恩德,苦劝皇帝留下她儿女的性命,也证明了许贤妃的好人品。
许贤妃甚至还想过,若是胡家兄妹将来亲近他们这一方,懂得事理,知道进退,那么他们也不是不能让其知道亡母所在。
当然,不是直接将“金门柳氏”的墓地地址告知胡家兄妹,而是安排人挖出柳黛娘的棺木,秘密迁移到遵化州至京城的官道附近,寻一处人迹罕至之所,另行安葬,再安排人冒充当地山村村民,前往遵化州州城,“无意中”透露出当年救助了过路的重伤女子,可惜此女终究因伤重而亡,自家好心替对方办妥后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