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落霞娘娘突然说道“冷月梦花,今日该换药了,你们俩随我来吧”说罢,朝众人点头示意,微微一笑,领着二人走向后面厢房。
许枫朝落霞娘娘抱拳一礼,说道“有劳落霞娘娘了”目送她们离开,转身又邀请柳如烟品茶。
柳如烟颔首讪讪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禁不住眉头紧锁,思索着方才落霞娘娘的奇怪表情怎么我提到爹爹的名讳,她却突然显得慌乱起来,这是为什么难道她认识爹爹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他低头沉思,上官红琴忽然说道“柳贤侄,在想什么呢这两天可是辛苦了你。只顾着寻找她们姐妹俩,还没来得及为你接风呢今日可要和你许伯伯痛饮几杯啊”
柳如烟抬头诧诧的说道“啊,没什么这些都是晚辈应该做的,伯娘客气了。”他抬起头对上官红琴笑了笑。
许枫也笑着说道“你伯母说的对,我们叔侄今日定要畅饮一番才是。”他抿一口茶,淡淡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柳贤侄来到这里,还是十年之前,那时你才十几岁唉,一晃十年过去了,你都长成大人了我和你伯母也老了啊”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朦胧空远,仿佛回忆着那些意气风发的逝去岁月。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是的,那年我才十二岁,和师傅花妹一起坐了两天的马车才赶到红琴居,那时,花妹也是第一次来许伯伯家做客。没想到,她和冷月小姐相处的非常投缘,来了就不想走了。”说起那段美好的往事,叔侄俩不禁哈哈大笑。
前日,柳如烟刚来到这里时,还显得异常拘谨,毕竟和许伯伯一家十年没见了,难免觉得有些生疏。现在,相处了几天,他已再不似先前那般拘谨,倒是放开松了些。
他本想今日过了,明日一早便带着花妹启程回终南山去,但转念一想,花妹刚经历了这场大难,劫后余生,身上的创伤还未能完全愈合,此时提出来,又唯恐扫了大家的兴致,话到嘴边,终究没能开口。
众人品茶畅谈,谈至兴奋处,不时发出朗朗笑声,好一番其乐融融的场面。
一个丫鬟不时上前续茶,满屋里荡漾着清甜馥郁的茶香。
落霞娘娘领着冷月和梦花进入厢房,已经好一阵子了,还不见出来。柳如烟不时望向厢房,方才见到落霞娘娘的反常之态,他禁不住心中充满了疑惑,又不便唐突的说出来。
许枫似乎察觉到他心神不宁,遂不解的问道“我看柳贤侄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么”
上官红琴望着他,也显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柳如烟几次三番的想说出心中疑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只好喏喏的搪塞道“哦,没什么,没什么的多谢伯伯关心,侄儿只是在想,家师的寿辰临近,不想又遇到这样一档子事耽搁,只怕是不能在家师寿辰之前赶回去为他老人家庆生了”
上官红琴忙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让贤侄愁眉不展,原来是为了令师过寿的事,不妨不妨,今天才三月初五,令师寿辰不是三月初八吗还有这么几天,耽搁不了的。”
许枫也皱着眉头,沉吟着道“冷月和梦花伤势未愈,若是就近启程,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我倒是担心她们的身子骨经受不住啊”
上官红琴劝说道“贤侄啊,你伯伯所言极是,她们二人的伤势不宜长途颠簸,不如由你伯伯修书一封,飞鸽传回,向令师禀明事由,再过些时日,待她们伤势无碍,我们一家再登门赔礼,如何”
柳如烟思虑片刻,朝两人抱拳一礼道“也只好如此了,事出有因,想必家师也不至于会怪罪吧那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听从伯伯和伯娘的安排”
许枫和上官红琴相视一笑,遂命丫鬟拿来笔墨纸砚,许枫当即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出一封数十言的书信,让家丁飞鸽传书回去。
这时,落霞娘娘领着两姐妹自厢房里走了出来。
落霞娘娘笑盈盈的对几人说道“方才我已替她们换了新药,伤口愈合得很快,我看再过数日,便可痊愈,你们就放心吧”
许枫微微一笑,道“有劳落霞娘娘了”
落霞娘娘回礼道“许大侠太客气了。这还是因为她们年轻,身体底子好,才能恢复得如此神速。”
三人一听喜上眉梢,连忙朝她拱手一礼。
正说着,却见翠莲自厅门快步上前,对众人躬身行礼,说道“宴席已备好,请老爷夫人,落霞娘娘柳公子前去入席吧”
众人在许枫夫妇的带领下,来到偌大的庭院,庭院上已整齐有序的摆放着十张八仙桌,桌上备齐了十道美味佳肴,马管家带着全数家丁丫鬟已站在餐桌旁恭候。
见主人和宾客前来,马管家忙迎了过来,恭敬的说道“老爷,酒菜已全数备齐,请客人们入席吧”
许枫邀请落霞娘娘坐在上位,柳如烟和楚梦花坐在左位,他和上官红琴坐在右位,马管家和许冷月坐在下位。
丫鬟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家丁们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丫鬟和家丁各自坐了数桌。他见大家尽数入座,当即对数十名家丁和丫鬟朗声说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是个值得庆幸的日子,大家尽情的开怀畅饮吧,来,让我们举起杯来,为冷月和梦花的平安归来,为我们红琴居大恩人落霞娘娘的大驾光临,干了这一杯”
大家一齐举杯,一饮而下。宴席上推杯换盏,猜拳赋歌,宾主尽欢,好不热烈。
许枫举起酒杯,对落霞娘娘说道“感谢娘娘的出手相救,冷月和梦花才能安全脱险,许某久仰落霞娘娘大名,没想到竟是在那样的情景下相遇,能一睹落霞娘娘真容,许某真感三生有幸这杯酒,在下敬娘娘,娘娘请”遂举杯一干而尽。
落霞娘娘目光流转,笑道“没想到此番却是因这等事巧遇许大侠许夫人,并结识到这位年轻有为的柳少侠,这也是注定的缘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感谢许大侠盛情款待”说罢,举杯相顾,一饮而尽
许枫兴致颇高,两个丫鬟轮流为众宾客斟酒,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异常热烈。许冷月和楚梦花也起身,各自举杯向落霞娘娘敬酒,感谢救命之恩。
说到当日遇险经过,她们尚还心有余悸,一番慷慨陈词,感人肺腑,无不是动情的话。直听得众人心生戚戚然,感慨世事难料
待到柳如烟站起身来,举杯向落霞娘娘敬酒时,她先是一愣,随即欣然举杯,目光眨动间,似是藏有别样的一种情愫。她不时悄悄观察着柳如烟的神态,似是有些惊诧,又有些惊喜,踌躇着想说点什么,却是终究没能说出来。
她一边同众人开怀畅饮,一边心下狐疑“柳玉楼啊柳玉楼,二十多年了,没想到你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难怪他和你长得那么像,哼哼,这真是天意”
她这样想着,心里突然生出一抹凄凉酸楚,但转瞬间,仿佛竟又释怀了。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间,众人已是头热耳酣。
许枫更是喝得满面红光,一杯接一杯停不下来,上官红琴见丈夫喝得尽兴,担心误了他身体,想好心劝解,又唯恐扰了他兴致,惹他不快,喏喏的欲言又止。
阳光温柔,庭院里铺满了一层祥和的暖意。
柳如烟自顾着喝酒吃菜,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离开师傅已有六天,不知道他和雷师伯怎么样了。我和花妹不能准时赶回去为他老人家庆生,他一定会感到失落的罢。唉,不想却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担心的。
众人正吃喝得热闹,忽然,一个中午换岗的探子骑马来到庭前,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急匆匆的朝许枫躬身说道“禀老爷,半山腰走马岭哨站挡获两人,来者说要上山求见老爷。”
那探子换岗回来,肩上斜挎着一个箭筒和几枚信号弹。他腰畔系了个铃铛,这是探子们用于相互传递信号所备的物件,每个人身上皆有一枚。这铃铛却是有个奇特的妙用,铃铛上设有一个开关,平时都是闭合着的,不会发出声响,只有遇到生人来访或是有了险情时,才会将铃铛打开。一旦遭遇到万分危急的情况,满山的铃铛都会响起来。
许枫皱眉问道“两个人两个什么样的人可否问清来人的名讳”
那探子躬身抱拳道“来的正是两人,一个是高高廋廋的年轻人,看上去约有二十四五的样子,另一个却是有些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他们都是一身劲装,打扮光鲜。来人并没有报出名讳,只是说,老爷看完这封信自然就知道了。”
许枫和几人互望一眼,沉吟道“哦,快呈上来”
探子自怀手掏出一个黄皮信封,低着脑袋双手呈上。
许枫接过信封,却见封面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他随即撕开信封,从里面抖出一张纸笺,随纸笺滑出的,还有一柄雕饰精美小巧玲珑的飞刀。
许枫一见,顿时一愣,众人面面相觑,也全都露出诧异的目光。许枫仔细地看着书信,突然,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双目圆睁,神情奇特。
半晌,他抬头望着远方,兀自喃喃说道“原来是他们”他眼睛里闪出奇异的光“二十年了,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他将信笺收起,遂命令那探子“你速速前去请他们过来”
那探子颔首一礼,应了一声,转身上马,朝半山腰奔去。
许枫定定地坐下,丫鬟上前为他斟满一杯,他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心下狐疑,不解的望着他。
上官红琴已看出丈夫神色不对,心道来者是什么人莫非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她热切的望着丈夫,似乎要从他眼睛里看出答案。但她只看到丈夫满眼的忧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许枫见众人疑惑的看着自己,忙露出笑脸,乐呵呵的说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吃菜喝酒。”
众人看出他方才的忧虑,哪有兴致再继续吃喝。还是落霞娘娘,先开口说话“许大侠,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目光流转,望了一眼那探子离去的方向。
许枫举起酒杯的手顿在空中,沉吟着说道“只是多年未见的故友来访,不想今日他们竟然来了。别理会这个事,来来,我们喝酒”
柳如烟放下手中的筷子,对许枫正色说道“许伯伯,若有用得上小侄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枫看柳如烟,又看了一眼上官红琴,笑道“贤侄莫要担心,来,你我再饮一杯”叔侄再度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正午已过,阳光依然猛烈,照在天地间,散发出一片清光。
不多时,探子领着那两人上来了,三人翻过了山垭,出现在栈道口。
那来的两人,一高一低,一胖一瘦,高的那人身上背着一把用青布裹着的长剑,矮的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弯刀。弯刀呈半月形,没有刀匣子,在太阳下闪耀着明晃晃的亮光。两人皆表现得气定神闲。
三人大步来到跟前,许枫缓缓站了起来。其余众人也跟着站起身来。
那领路的探子朝许枫躬身一礼,颔首说道“禀老爷,来人已带到”说罢,侧身站在一旁。
两人朝许枫抱拳一礼,那矮胖的中年人微微一笑,先开口说道“许大侠,别来无恙可否还认得在下”他眼光扫视一番场中,眼睛细长,眯成了一条缝。满月般的圆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许枫朝他抱拳一礼,微笑道“阁下是”
那人眉头一皱,冷冷一笑道“许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事,怎地不记得在下了”他顿了顿,嗯嗯两声清一清喉咙“许大侠不记得在下没关系,十年前剑门关上那一场恶战,想必是记得的吧”
许枫心头一凛,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道“哦,阁下莫非是蜀中唐家堡的人”他目光闪动,脑子里极力搜索着当年的记忆。
他不由得心中诧异当年在剑门关那一战重创唐家堡,莫不是如今讨债来了
那人在原地踱步,眉头一轩,幽幽道“看来许大侠还是记得一些事的,不错,在下正是唐家堡的人。”
他说着,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弯刀。忽然目光如刀,望着众人“不想,今日我们倒是来得不巧,许大侠竟有贵客在府上,我们可有叨扰”他望向站在许枫身旁的落霞娘娘,眼睛里泛出别样的光芒。
落霞娘娘面不改色,也不作声,定定的看着他。
上官红琴站在那里,面露忧色,心道这人看着眼生,说话阴阳怪气,定然来者不善。他们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她眉头紧锁,疑虑的望了一眼丈夫,怔怔的并不作声。
许枫缓缓说道“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那人冷冷一笑,卖着关子,说道“许大侠既然已知道我等是唐家堡的人,那想必也一定猜到我们今日前来的目的了。”他眼睛一翻,幽幽道“十年前的那场恶战,我们可是损失惨重,死了十五个人,连两位护法也负了重伤,如今都变成了残废,蜀中唐家堡自那一战之后,元气大伤,一厥不振,许大侠您说,这笔债,我们是不是应该索回呢”
许枫淡淡一笑,沉吟道“原来两位是来讨债的,”他踱着步子,皱眉思索着道“我看两位并不像是唐家堡的人,既然是为了唐家堡的事而来,那还是请两位报出名号的好”
这时,庭院里那些家丁丫鬟收拾好桌椅碗筷皆都散去。在马管事的带领下来到后院,各自忙着活计。
马管事站在厨房飘窗前,不时打望着场中情景,他皱着眉头,目光如炬,闪动着警觉凌厉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