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氏的南北(3)
结束通话的时间,是五点十七分。
天即将亮起来的时间。她推开自己睡房的玻璃门,走出去。
远处的湖面上,星星点点有未熄的渔火,空气还有些潮湿的味道,像是刚才有过阵雨。幸好这里露台避雨措施不错,不会有积水弄脏衣裤。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更突显壁灯的光线。
而程牧阳就这么穿着简单妥帖的休闲衣裤,脚踩白色的拖鞋,坐在高背藤木椅里,翻看着手里的报纸。藤木矮桌上,有一壶茶。
他听见脚步声,没有抬头,反倒是哗啦一声翻到下个版面:“天还没亮,怎么睡醒了?”
“被我哥哥的电话吵醒了,”她和他坐的地方是隔开的,算得上是隔空相望,走不过去,“你一直没睡?在看什么报纸?”
“昨天的俄罗斯《新信息报》。”
她喔了声:“这么官方的报纸,别告诉我会写今天哪里有军火交易。”
“这些倒是没有,”他瞧了她一眼,笑得像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纯属消遣。比如莫斯科市长竞选,投票,在你的眼睛里就是一场舞台剧,简单来说,忽然有人失了总统的宠爱,或许就是他背后的黑色势力在内斗?或者是在某个市场投资失败?就像你明明知道历史是这样的,教科书却是另外的文字,不觉得很有趣吗?”
她想了想,笑起来。
程牧阳说的估计十有□,就是那个倒霉的前莫斯科市长,在新旧两任总统间徘徊,最后墙头草没做成,反倒成了势力绞杀下的牺牲品。
坐飞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三个同舱的人在议论,没想到程牧阳也在关注这件事。
两个人说了会儿闲话,小风终於晃晃悠悠从摇椅上爬起来,揉了会儿眼睛,对程牧阳比划了几下。程牧阳低声用俄语,对他说着什么,小风抿起嘴巴,看向南北。
最后的程牧阳曲起手指,狠狠弹了下他的额头,迅速而低沉地说了句话。
南北完全听不懂,只能隔着栏杆,等他给自己解释。
“小风说,你吵醒他睡觉了,”程牧阳把报纸扔到桌上,走过来,“他说,通常女人要给男人道歉,最好的方式就是献身。”
南北听得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思想?”
“他从小在俄罗斯长大,你知道,那里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三,男人是稀缺物种,自然比较大男子主义,”他笑一笑,把手递给她,“跳过来。”
南北握住他的手,直接跃过了齐腰的栏杆,对於从小在原始丛林生活的人,这种障碍和距离实在不值一提。
“俄罗斯男人没什么责任心,爱喝酒,脾气暴躁,”他扶着她的手臂,直到她安全落地,“而女人都是尤物,人数泛滥,可以说是男人的天堂。”
“所以他就如此被惯坏了?”她听得有趣。
“差不多,”程牧阳若有似无地笑着,“你知道,大多数时候他和我在莫斯科,都有超模围着他,献身也再正常不过。”
她抿唇笑起来:“然后呢?你又说了什么?”
“我?”程牧阳重复了一遍她听不懂的俄语,然后,再低声翻译给她,“我告诉她,这个女孩,需要先向我道歉。”
她噢了声。
远处的天空已经有些亮起来,仍旧是阴云密布。从这里看湖面,烟雾袅袅,不甚分明。
忽然有隐隐的雷声响起来。像是被闷在了云层中,音色低沉。
在雷声中,她说:“对不起。”
“没关系。”
“当时有很多原因,我不得不离开。”
如果那时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世代生在这样的家庭,或许她会做不同的选择。起码,她会告诉他为什么,自己必须回到畹町。
“没关系。”他再次重复。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曾在昨夜很娴熟地退弹,上膛,叩动扳机的手此时只是敲打着木质的栏杆。
轻叩木头的声响,缓慢,而不失节奏。
程牧阳忽然说了句话,又是她不懂的语言。
她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手肘撑在身侧的围栏上,倚靠在那里,“我在和小风说话。”
话没说完,小风已经从藤木摇椅上站起身,拉开了露台的玻璃门。湖面有潮湿的风吹过来,在玻璃门开的瞬间,将两侧的窗帘吹的瑟瑟作响。
她望着少年的背影,猜想他刚才说了什么。
程牧阳像是感觉到她的好奇心:“想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她笑一笑,不置可否。
“我说,”他撩起她额头的浏海,看她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说“小风,你最好换个地方去睡觉,我现在,想要吻这个小姑娘了。”
他说完,手已经滑到她的脸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而那双眼睛,也不再是深夜里浓郁的褐色,反倒有着半透明的光泽,漂亮的让人侧目。
她笑着避开他的手,努力打破这太暧昧的氛围:“所以,在莫斯科,你就是这么邀请女人的?”“我?”他也笑一笑,收回手,“在莫斯科,我通常都是被邀请的人。”
南北抿起嘴角,推了推他:“醒醒吧,程小老板,这里是浙江省。”
程牧阳就势退了开,回到藤椅边坐下,把报纸扔回到竹编的小筐子里。
雷声已经越来越大。
南北依旧靠着栏杆,掩饰仍旧难以平稳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