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路,慕容垂退兵后,以荆州刺史桓冲为帅,领兵十万,命冠军将军桓石虔进据樊城,令振武将军桓石民攻打南阳,窥伺旧都洛阳,遣上庸太守郭宝攻魏兴、上庸、新城三郡,梁州刺史杨亮之子杨佺期进军成固,与秦国梁州刺史潘猛对战,收复司州、梁州,为东路军。
豫州,谯国,谯城。
十一月十九日,建武将军刘牢之率兵三千费时七日攻克萧县、酂县、费亭,仅仅是三日过后便又攻下了谯城,晋军开始陆续收复谯国十五县。
“将军,听说都督账下的那个军司马徐骁如今都升为了骑都尉,还降了下邳,真是好运气”刘牢之手下的幢主突然提起了徐宗文。
“不过就是靠着斩杀了一个阳平公苻融罢了,我们将军还亲自射中了秦王苻坚,这怎么说朝廷还不是什么都没有表示,区区一个五品的建武将军,真是太吝啬了”另一个幢主心存怨气的继续说道。
乱军之中,万箭齐发,还不是凭你说射中谁就射中了
刘牢之倒是毫不在意两个手下所说,他伸出手摆了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都督已经攻下了项城,我们要尽快会师颍川,先让兄弟们埋锅造饭,休整两日,两日过后火速进军”
刘牢之的目标是先收复整个豫州,然后向西北方向进军,他真正的主攻对象则是故都洛阳
试想一番,如果他刘牢之能够乘胜进军,拿下洛阳,这消息传回建康,他刘牢之的大名将会成为史书上的浓墨重笔。
要知道,洛涧之战要不是他亲率五千人对敌五万,杀敌一万五千,斩杀敌军主将,从而打开了局面,为晋军决战奠定基础哪有后面淝水之战来的如此顺利的胜仗
所以不论是朱序还是徐宗文,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要做的是成为整个北府军未来的掌控者,大晋未来的大将军,未来的大司马
“将军,城内的俘虏如何处置”
“此类小事还用多问将军吗”以幢主伸出手掌朝着自己的脖子作了个利落的切除动作,他嘴角上扬,得意昂昂的说道“按照老规矩,体力不错的卖到江东,其余的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对于下属之间的议论,刘牢之既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可,他用默许的态度纵容着这些龌龊下作的事情发展下去
北府军进入谯城后,将所有人不分氐汉,不分男女全部集中在一起,他们杀掉柔弱无力的男人,将年轻女子集中管束,屠戮所有抵抗或归降的守军,焚烧民房,推平营房,关闭城门,他们利用弓箭和火肆意进行屠杀,搞得人心丧乱,谯城也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在晋军中一直有不成文的旧规,冗规,也是个破规矩,那就是攻略北方收复故土时,遇到的流民一律贩卖到南方给士族门阀和寒门豪强,或为奴为婢,或作佃户,到后来连同攻下的城池中拿下被俘的兵丁也被列入其中。
晋廷口中所谓的收复旧土,拯救黎民,到最后反倒变成了烧杀掳掠的勾当,不得不说这既是个大失人心的恶行,也是个在自掘坟墓的愚蠢举措
刘牢之是寒门出身,他的骨子里没有士族子弟的一身傲气,更没有那股子倔强的书生意气,他更没有可以依靠的家族势力,没有可以指引他人生之路的好友知己,他没有很多
但是,刘牢之的骨子里有血性,胸膛里有勇气,脑子里也有对战场局势精准的判断,他为了得到高位,为了挺直胸膛,正大光明地站在那些高门大姓,士族门阀的面前,他可以不顾一切
什么流民士绅,什么北府胡虏,什么氐族鲜卑,在他的眼里全都是可以变成一堆送他直上云霄的首级
刘牢之按刀坐在马背上,眺望远处满是硝烟的谯城,那是一座生命即将消逝的死城,是即将化为一片赤地的荒塚,也是一座容纳和禁锢无数冤魂的巨大的坟墓
尽管如此,刘牢之的眼神仍是毫无动容,他没有任何的恻隐之心,更不需要什么怜悯和仁慈,他冷峻如同山峰那样锋利的面庞冰冷如霜,深沉好似深渊那般幽暗的眼睛里藏着一双不起波澜的透彻无比的眸子,在嘴角上扬的同时他策马扬鞭而去。
孤城烽烟远处,日落叠嶂尽头,那纵马驰骋离去的是一道坚毅而孤单的背影。
战马的嘶鸣声依稀可闻,那一抹金红色的光芒落在那张黑黄色的侧脸上,当那只重瞳的丹凤眼的眼角滑落的最后一滴血坠入尘埃,这注定是一个枭雄最后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