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人声喧哗,汽车停在路边,司机探出头骂道:「有病吗?走路不长眼睛啊?找死别拖累我!」骂完升上车窗,一轰油门开走了。
孙廷雅慢半拍地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压着的居然是沈沣,他也跟着她离开了酒会!
两人都坐在地上,他一手抱着她,脸上全是震怒,「你不要命了?刚才要不是我动作快,你就被车撞了知不知道!」
大雪纷飞,他的神情是那样冰冷,孙廷雅看着这样的沈沣,却想起了贡曲村那晚。也是同样的雪夜,他背着奄奄一息的她,跋涉在无边草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她有危险时,他总是在旁边,奋不顾身,拯救她一次又一次。
沈沣骂完还不解气,想再补几句,女人却忽然依偎到了他胸口。她像是怕冷一般,两手攥住他衬衣,脸颊在肩头轻蹭,似乎想往他怀抱的更深处钻去。
沈沣有点不知所措,手冲疑停在半空,「喂,你怎么……」
他没有问完,因为听到了她压抑的呜咽声,胸口也感觉到一阵湿润。
他浑身僵硬坐了好一会儿,两手终於落到她肩头。他抱着她,像哄孩子般安慰道:「没事了,乖。别难过,我有陪着你,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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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市中心的高档小区,绿化做得非常完善,一大片翠湖躺在其中,空气比别处都要湿润些。孙廷雅和沈沣的婚房就在这里,购置了两年多,却几乎没来住过。然而即使如此,每半个月都会有专人负责打理,所以当沈沣发现他们就在小区附近时,便决定带孙廷雅过来歇一歇。
开门时两人遇到了点麻烦。锁是密码的,沈沣试过自己的生日后又试了孙廷雅的,发现都不对。正一筹莫展,孙廷雅道:「我觉得,我们俩的婚房,密码应该是结婚纪念日。」
沈沣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当初确实是设的这个。然而手指刚落到键盘上,就又顿住了。他沉默很久,还是回头望向孙廷雅,她两手一摊,「别问我。我也不记得我们是几号结的婚了。」
沈沣闭眼,无奈拨通陆文的电话,「你还记得,我的结婚纪念日是多久吗?」
对面陆文也很茫然,大晚上被老板问到这种问题。然而他向来是个称职的助理,连资料都不用翻就说出了答案,「12月11号,怎么了?」
沈沣被他的迅速刺激到,一言不发挂了电话,决定明天和他好好聊聊。
两人进了房子,这是套宽敞的复式公寓,装潢雅致,阳台上养着大片的绿植。沈沣的目光却落到客厅的墙上,那里挂着他们的婚纱照。
这是两年以前,他和孙廷雅在领证前夕拍的。照片上女人容貌美艳、身段曼妙,被他揽住了腰肢。她唇角扬起,微微带笑,沈沣却总觉得有点漫不经心。不过正常,拍照那天他也一直在想公司的事。
孙廷雅在沙发上坐下,沈沣翻出医药箱,给她处理伤口。她掌心磨破皮了,还有小石子钻进去,孙廷雅忍不住道:「我们碰到一起时,好像很容易受伤。」
她刚说完,忽然想起上一次,她就是在他为她处理脚伤时拒绝了他,后面的话立刻说不出口了。她去看沈沣的表情,他就像什么都没察觉似的,自然地帮她贴好创可贴,道:「这两天注意一下,别碰水。」
他收拾好箱子,孙廷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有吃的吗?我好饿。」
这么久没人气儿的地方,不闹鬼就不错了,还要吃的。沈沣都懒得去看冰箱,猜也知道里面空空荡荡,他给公寓管家打了电话,很快他们送来了夜宵,是应孙廷雅要求的烤红薯和橘子汁。她掰开一个最大的,一股白气冒出来,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她咬了一口,含糊道:「安琪总跟我说,红薯的味道就是北京的味道,她小时候特喜欢背着爸妈去路边买这个吃,闹肚子也不管。」
沈沣吃着另一个,给周安琪点了个赞,「她说得没错。」
屋子里开了暖气,胃里装着热乎乎的红薯,两人都不再像刚才冻得浑身发抖,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沈沣看孙廷雅神色正常,试探道:「那个陈少峰,就是你的初恋吧。」
孙廷雅果然没有再失态,捧着橘子汁平静道:「不是。」
沈沣诧异,孙廷雅耸耸肩,「我初恋在高中,他是……第二恋。」
虽然是第二段,但应该是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吧。沈沣想起花园里的所见,短促一笑,「我看他好像还爱着你的样子。专程找上门来,大概也是想要挽回……」
孙廷雅思索一瞬,笑着摇头,「不可能的。」
她轻叹口气,「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明白,他也明白。他今天晚上,大概只是……只是一时冲动。」
往事留下的印记太深,所以当他得知她的婚姻并不幸福,也会为她难过,甚至觉得自己要为此负上责任。可事实上,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沈沣看着她的表情,忽然问道:「他不爱你,那你呢?你还爱他吗?」
孙廷雅脸色微变。她凝视着沈沣,似乎在思索怎么措辞。然而不等开口,沈沣就又道:「算了,不要说。」
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长长舒出口气。孙廷雅还坐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他,沈沣察觉到了,回过身朝她淡淡一笑,「反正,那也不重要。」
她爱不爱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一晚,他彻底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撞见她和陈少峰站在一起时,奋力将她从汽车前救下时,还有她扑到他怀中无助哭泣时,他都像一个冷静旁观的观众,只需一眼,就洞穿自己那点无可救药的心思。
无论她是否爱着他,他知道,他已经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