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并不知我今日来此,他也并不知道我会来劝你。你知道的,他做事最是一板一眼,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劝?他那日与我说了此事,他答应我,若我不应允,他便不会再娶。他对我如此,我却不忍让他伤心。所以,今日我才会来此。你若是答应嫁过来,他一定会很欢喜,他欢喜了我便高兴。沐儿姑娘,我夫君是刑部侍郎,我爹爹是刑部尚书,再有我外公、舅舅、叔叔、伯伯,全是朝中重臣。有我为你撑腰,定然不会有任何人敢动你和你爹一根汗毛,你家的酒铺子也能安稳营生。你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吧?”
居沐儿闭上了眼,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她必须好好想想,她该怎么办?
一个云青贤已是难应付,现在又来了一个柔声细气说着狠话威胁的原配夫人……
居沐儿有些捉摸不透这丁妍香的真实想法,深爱着丈夫却要求别的女人嫁进来共侍一夫,於居沐儿来说,有这种心思的女人比求婚被拒的男人更可怕。
丁妍香看居沐儿久久不语,脸色发白,不由一笑,觉得自己“说服”她了。
她不容居沐儿多想,又柔声说道:“沐儿姑娘一定会知事情轻重,嫁到我们云府来,是姑娘的福气。我回去后,便会着手准备,待年后开春,挑个日子,便遣人来办礼书事宜。”
居沐儿心里“咯■”一下,这云夫人就这样打算强认了她允了?
“夫人……”居沐儿刚唤了一声,就被丁妍香打断了。“事情便这般定了。沐儿姑娘便在家里安心等待便是。”她说罢,竟起身唤丫环,就此打算走了。
居沐儿“■”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夫人,我不会嫁的。”
“是吗?”丁妍香笑笑,看着丫环随从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居胜。她不理居沐儿,径直对居胜道:“居老伯,最近天气冷了,还得多加衣,可别病了。沐儿就你这么个爹,要好好保重。”
居胜不明所以,他站在院子里,听不到这两人聊了些什么,没想到一进来却是人家柔声问候,他赶紧客气应了。又转头看了看女儿,却是瞧不出什么来。
丁妍香也看了看居沐儿,对她的表情和沉默感到满意。她柔声告辞,带着下人们走了。
待她离开,居胜忙问女儿发生了何事。居沐儿推说没什么,只是外间传言难听,她过来瞧瞧而已。居胜半信半疑。
此后三天,居沐儿将自己关在琴室,不停抚琴。居胜开始忧心,当初女儿从琴圣师伯音的行刑会回来,也是这般疯魔地抚琴,之后便发生了一连串的祸事。如今女儿这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第五日中午,仙音琴行的一位伙伴匆匆跑来寻居沐儿,说铺子里接了个大买卖,要制一批琴卖到外城去,因年关将近,运货的马车不好订,只能明天一早送出去。但这次订的琴太多,铺子里不够人手调音测琴。掌柜的着急,来请居沐儿帮忙。
那琴行是居沐儿一家子都相熟的,她也经常去铺子里帮忙,此时一听如此着急,便一口答应了。
居老爹不放心,跟着女儿一起上了琴行的马车,到了那,女儿干活,他便在一旁照看,给她递个水什么的。
这活一干便是半日,琴铺老板程殷给请来的帮手们都布了饭,居老爹照顾着女儿吃了。
饭毕,程殷来求居老爹,希望居沐儿今晚也能在此帮忙,务必把这批琴都赶出来。工钱他出三倍,若需要在这城里住下,房费他也包了。
居老爹看这老熟人有急,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他跟居沐儿招呼了一声,便去离琴行最近的福运来客栈订了两间房,打算今夜里忙完便跟女儿在那住下。
可没想到,刚回到琴行,却又有邻里匆匆过来报信,说是酒铺的两个伙计晚饭时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上吐下泻,险些没了半条命。已请了大夫过去瞧了,但看他俩病得实在重,家里也没个人,於是便赶过来通知居老爹。
居胜一听,那个着急,那两个伙计跟了他多年,吃住全在一起,早跟家人是一样的,得此急病,自然是把居胜吓到了。
居沐儿一听,便让居胜快回去。程殷也道让他安心,他会好好照看居沐儿,等忙了他会派人送她去客栈。
程殷是看着居沐儿长大的,居胜自然对他是信得过。於是跟居沐儿交代好了,又跟程殷说了别把他女儿累着,这才急匆匆赶回家去了。
居沐儿这一忙直忙到了深夜,她身体不好,向来早睡。这事程殷自是知晓。所以虽然琴行的活还没有完,但程殷还是让她去客栈休息了。说是剩下的他们今夜里一定能忙完。
居沐儿也知自己身子熬不住,听了这话也应了。於是琴行的一个小伙计将居沐儿送到了客栈。
福运来客栈离仙音琴行只隔了一条街。此时夜已深,客栈大堂里没什么人,打着哈欠的小二哥领着琴行的伙计和居沐儿到了后院二楼的客房。伙计进了房里,左右看了,告诉居沐儿各项摆设的位置,又领了她摸了一摸,最后确认安排妥当,便告辞离开。
居沐儿关好房门,把房里的各项物件又都摸了确认一遍,然后坐下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喝。
水壶里的水是凉透的,夜深寒冷,居沐儿想喝些热水,她开了门欲唤小二,又一想深更半夜的,出声扰了其他人休息不好。於是她拿了竹杖,打算自己下楼到大堂去讨水喝。
二楼走廊里的灯笼是灭的,廊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居沐儿的眼睛虽盲,但还有着微弱光感,黑暗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可她还是打算一会见了小二跟他说一声,毕竟其他客人走动,还是有光亮方便些。
她一边想着这事一边慢腾腾的走着,冷不丁旁边一个房门被打开,一个男子惊慌的叫了半声“救”字便被堵住了嘴。
居沐儿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方向转了头,她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听到了被捂着嘴挣扎喘息的声响,这声响很快也消失了。
居沐儿心里一惊,她的反应很快,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可她只“喊”出一声“救”字,就被人一把扯了头发。她还没来得及痛叫,便撞进身后那人的怀里,同时间一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居沐儿拼死挣扎,她反手抓那人的衣服,又用竹杖用力往后戳,身后那人被戳中,闷哼了一声,忍着痛飞快地将居沐儿拖进了房里。
居沐儿闻到了血腥味,她很害怕,她被那人紧紧捂着嘴钳制在怀里,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身上一痛,她已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居沐儿什么也顾不上,嘴一旦能说话,她赶紧道:“我是瞎子,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你是谁,别杀我。”
她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她不知道刚才想喊“救命”的那人是伤是死,但她知道,这个凶手一定是把她当成了目击者,身为目击者,最后的下场恐怕是难逃一死。
所以她第一时间表明自己是瞎的,她希望这个凶手还能有一点点的慈悲心。
她感觉到有呼吸离她的脸很近,她想这一定是那人在观察她是否真是瞎的。她撑着地往后挪,抖着声音又说:“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我拿着竹杖,我是瞎子。”
那人没有动静,居沐儿想也许他是在犹豫,可下一刻,她听到“忽”的一声,她头上一阵巨痛。
她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