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依然静默,大家都忍不住静静聆听。
“师先生的发妻死得早,他早与我说过,他不会再娶。可我一心挂在他的身上,从不考虑另嫁他人。他不娶,我便不嫁。我们只做知己便好。若有缘能与心爱的人做一辈子的知己,我也心满意足。只是那日他突然如是说,我喜出望外。我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可他还问我,婚礼是想用萧国礼俗办,还是西闵国的。”
雅黎丽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她说话的语气平静,居沐儿却听得眼眶发热。她眨眨眼睛,悄悄握了拳头。
“只是师先生这一去再不复返。”雅黎丽又接着道:“婚礼无论是用哪国礼俗都是办不成了。我永远,都只能是他的知己而已。”
龙二一边听着,一边留心在场的诸位西闵国琴师的表情。那些人面露悲愤,显然对这个故事早已知晓。原本一心期盼的婚事,最后竟是以男方在故乡被斩首而结束,龙二心里有些担忧,他们来萧国,究竟意欲何为?
“当日师先生被斩首,我正重病在床,原以为会与他一同去了,不料老天留我一命。只是遗憾未能见到师先生最后一面,未能听他弹奏最后一曲。如今我来得萧国,想见一见师先生盛赞的两位年轻人,未曾想华一白竟然也已仙去,余下龙夫人嫁入豪门,却也是不好见了。宫中切磋琴技的琴师名单里也不见龙夫人在列,心中甚是遗憾。好在今日有此机缘……”她说到这,冲身旁的一位琴师摆一摆手,那琴师会意,搬了一台琴过来,放在了居沐儿的面前。
龙二紧皱眉头,这刚刚才讽刺完这边弹琴的女子都是花娘,现在就摆台琴过来。如果这女人敢让他家沐儿献艺以此羞侮她与花娘一般,他定要当场给她不好看。
可雅黎丽却是道:“让夫人献琴一曲似乎有失礼数。所以,我想请夫人与我合奏一曲,如何?”
合奏?这又是什么意思?
龙二看了看居沐儿,见她凝神想了想,点头应了好。
雅黎丽微微一笑:“如此,我先来了。这首曲子,是我为师先生而作。”
言罢,也不等居沐儿准备好,便“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席上众人屏神凝气,静声听着那琴。萧国琴师们都很好奇,这西闵国的琴宛司长兼首席琴师,那得是什么样的技艺?
居沐儿也在听,雅黎丽虽说是合奏,但弹的曲子却是自己所作,居沐儿示曾听过。所以她要跟上,就得听明白她弹的什么。
很
快,居沐儿开始拨弦,她没有显摆琴技,只是轻轻巧巧的节律,配合着雅黎丽的曲子。雅黎丽的曲子变,她也跟着变。不华丽繁复,却天衣无缝。
龙二不明白,他家娘子是低调隐藏实力吗?好吧,反正不隐藏他也不明白。可他左右一望,那些琴师的脸上居然显出又惊又疑的神情。
龙二皱眉思量,这表示他的沐儿弹得好还是不好呢?
他一会看看居沐儿,一会又看看大家。看着看着,却发现那雅黎丽弹琴弹得落了泪,龙二吃了一惊,转头看居沐儿,居然也热泪盈眶。
龙二决定他不再看了,这些弹琴的疯魔症要发作了,他还是吃菜喝酒吧。
这一曲绵长,待龙二吃了些菜,喝了两杯酒才终於弹完。两位女琴师一曲毕了,都站了起来朝对方鞠了个躬。
雅黎丽道:“师先生所言,果然不假。”
居沐儿也客套:“大人妙琴,我自叹不如。”
礼部尚书见得此景,忙推波助澜,举杯招呼说什么两国情谊,以琴会友云云。雅黎丽接了他这话,两国的琴师们终是举杯共饮,算是正经向对方示了个好。
深夜里,曲终人散。龙二握着居沐儿的手坐在回程的马车上。
居沐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爱困的打哈欠。龙二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成天就知道睡,跟小猪似的。”
“二爷又瞎说了。二爷没养过猪,怎知它只会睡。”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龙二真想再捏捏她,可看她累成这样,还是动了动肩,让她靠得舒服些。居沐儿得了乖,微笑道:“我若是猪,二爷一定也是。要不我们是夫妇呢。”
“……”龙二脸一僵,这女人,真是不能对她太好了。他想了想,又想了想,不知道再训她什么好。
过了一会,忍不住问了:“你弹琴的时候,哭什么?”
居沐儿没作声,过了很久,久得龙二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却听她道:“那琴曲里饱含深情,令人动容。”
“只你们俩动容了,我看别人的神情都不这般。你说别人想念已故的恋人,哭便罢了,你相公我就坐你身旁,你哭个什么劲?”
“也不全是这个。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何事?”
居沐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然后才道:“我以前钻研过一首琴曲,一直未明其意,今日里忽然明白了些。所以有些失态了。”
“又是琴?”龙二不满嘀咕:“你脑子里除了琴还能有些什么东西?”
“还有相公呢。”
居沐儿接得快,龙二一噎,后面斥责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却突然道:“龙居氏,你说相公是东西?”
“……”
居沐儿闭眼,决定装睡。她不过是诚心诚意想拍拍马屁而已,她家相公,实在是太多虑了。
想得太多的爷们,这马屁真是不好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