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94 真相大白三嫁娶

有人要告状?还有热闹可看?

凤舞火速把点心袋子收拾好。招呼大家赶紧回去。

马车和马都停得老远,几个手下人奔去牵马赶车过来。龙家人站在一边,龙二开始埋怨龙三:“让你看机会救下沐儿,你怎么让我们等了这许久?”

“那云青贤还没有动手呢,又在说话,听听他的罪证也是好的嘛,所以我就等了等。结果他讲了一长篇的故事,说得比说先生好,我就等他讲完。”

龙二瞪他,这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听说的?“早知道我亲自来。”

“你亲自来我们还得再费心救你,人质由一个变两个,还是不要吧。”凤舞是绝对站在龙三这边的。

龙二继续瞪龙三:“你究竟看上你家媳妇儿什么?”一天吱吱喳喳尽扯后腿。

龙三对着凤舞温柔一笑:“喜欢她特别啊。就是那种特别到不会在意她容貌不会在意她性子的特别。”

哎,还挤兑嘲笑他?龙二横眼一扫,照他看,凤舞是特别。特别能吃,特别能惹事,特别能打架。

龙三夫妇很碍眼的没理他,两人相互对视着温柔微笑。龙二也不干示弱,把沐儿也拉到身边。

沐儿在一旁听得他们拌嘴真是逗得不行。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相公是怎么找到我的?”

说起这个龙二又得意了。“我当着云青贤和众位官员的面被皇上臭骂,他还下旨要把你换监牢,还说让他们对你用刑。於是我要劫狱这件事,顺理成章,理由充分,他们偷听到便不会怀疑有假。而云青贤心里有鬼,他也不想你被动刑严审,因为他不确定你到底知道多少,万一你最后受刑不住全招了,对他也没甚好处。所以,我故意说了丑时来劫狱,看他会做什么安排。”

沐儿点点头,龙二接着说:“他派了人盯我,我到处张罗打点安排,做出了丑时准备去接你的样子,而他相信我会这么做,於是他也开始打点。只是他没料到,我也派了人盯他。”

“於是我们知道他安排了这个地方,打算先把你劫来此处。为了不让他生疑,我先行一步到了这里埋伏。他为人小心谨慎,自然会留心有无人跟踪尾随,只是他没料到,我早了一步先到。”龙三说道。

沐儿终於明白过来。这时马到车到,一行人赶紧往府衙赶。

路上龙二对沐儿那双暗红色的手很不满意:“这怎么弄的?”

沐儿把缘由说了一遍。龙二笑:“你然还留了这一手。”

沐儿解释:“染布坊的女儿就是……”

“我知道是谁。”龙二没等她说完就截了话,老神在在,一点没好奇。

沐儿撇了撇嘴:“相公的语气又好象认得似的,相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龙二笑嘻嘻的:“不多不多,就差这一件而已。再说了,你让她给你送东西,不也瞒着我了吗?”

“我可没打算瞒你,是那牢里不好说话,才没告诉你的。可你的安排早在我们成亲前就开始了,你也没告诉我。”

两人一路拌嘴,来到了府衙。

二人嘴里的染布坊女儿名叫柳瑜,嫁给了陈良泽。此时,她正在府衙大堂,由铁总管带人护着,状告云府夫人丁妍香。

丁妍香自然也不是这么好摆布的,她也带了云府护卫,两边在大堂里各占一边。陈良泽和其母亲,还有老爹都来了,几个人不明所以,一脸着急。

丁妍香其实心里十分慌张,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然这么快败露了。而柳瑜是由铁总管带着来的,不知是否是她下手被龙家人发现了,而后逮到此处。而她然这么轻易便把她给供了出来,这女人还真是靠不住。

但看那柳瑜一派坦然,不慌不忙,丁妍香觉得疑虑。莫不是她被这女人骗了?

可明明她相公便是那沐儿的旧爱,她也满心仇怨……丁妍香抿紧唇,总之在相公出现之前,她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云青贤去了哪里,丁妍香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沐儿究竟死了没有。只是刚刚听府尹邱若明说沐儿失踪了。

虽然柳瑜已经把丁妍香写的信和给的毒药交给了官府,也将丁妍香指使她做的事都说了,加上那个送信和监视柳瑜的小丫环也被捉拿归案,但丁妍香除了指责他们“一派胡言”之外,其它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不说话,邱若明却没有闲着。他先审了柳瑜,又审了小丫环,然后拿了那毒粉去验。一验之下,然是与那八个山匪被毒杀的毒一样。

邱若明当场喝斥,丁妍香心里虽慌,却仍是不语。邱若明一拍惊堂木,可还未开口,堂外衙役报,康王等人带着龙二爷、沐儿和云大人回来了。

邱若明大喜,这些人回来,就意味着案件有了进展。而丁妍香也是精神一振,顿时觉得心里有了依靠。

龙二那一行人都走了进来。大家看座的看座,讨水喝的讨水喝,认亲的认亲,热闹了一小会。

老爹看到女儿平安回来,激动过去一把抱住,“呜呜”的哭起来。他年纪大了,这一天天的还都是受惊吓。是他命不好还是女儿的命不好?

丁妍香也是看到云青贤便扑了过去,看他脸上手上染上颜料,还以为是受了伤,急急忙问。夫妻二人快速低语了几句。

邱若明大声喝着,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回来了。如今要审的,除了云丁氏雇凶杀人外,还有云青贤的劫囚一案。

因云青贤乃朝廷命官,所以康王及其他几位大人在场同审。几个人互相气了一番,审案重新开始。

首先是龙二跳出来指控云青贤夫妇欲谋害沐儿。女的雇凶杀人不成,男的便劫人害命。他把这两件事的过程细细又说了一遍,最后请求康王及众大人为民作主。

众人还未说话,云青贤却是道:“据云某所知,白日里皇中亲口断了沐儿与龙府的关系,也不知二爷是做了状师还是怎的,能代人告状了?”

龙二最恨别人提这个,结果这小半日就被人调侃讽刺了几回。他恶狠狠的扭头瞪云青贤:“云大人还是担心自己吧,管别人家的事做甚。沐儿虽然暂时不是我夫人了,不过我是她未婚夫婿,关系还是有的。再者说,沐儿如今便在堂上,只她受了惊吓,不好说话。她爹爹年纪大了,也不好说话,由我这前夫婿兼未婚夫婿代劳,有何不妥?”

暂时不是我夫人了,这话说得。前夫婿便罢了,还弄个未婚夫婿又是闹哪样?说来说去,反正他就是要占着“夫婿”二字。

只是这和离不到半日,这么快又变未婚夫婿了,他还真是说得出口。

旁边有人偷偷喷笑,龙二很不高兴。而沐儿却是恍然明白了龙二为何着急第二次娶她,而且还请了太后的旨。因为所有的计划里,他必须是她的夫,他必须要有这个身份,才能正正当当地介入到每一件事里来。

所以,这意味着,她入狱一事,是她家龙二爷干的。

沐儿这边正思量,那边邱若明拍了拍惊堂木,把气氛扳正回来。

先前丁妍香雇凶杀人一事审了一半,邱若明继续问这个。

“云丁氏,你可认罪?”

丁妍香见得云青贤在一旁,腰板也硬了,回道:“那纯是陈柳氏栽脏,我并不认得她。”

这时柳瑜却道:“大人,关於与云夫人相识一事,我有人证。初次见面,便是在府衙大牢外早点摊子旁的大树下。早点摊子的大娘可以做证。然后我们去了近旁的茶水铺子聊天,那里的大叔可以作证……”

她话还没说完,云青贤冷笑:“早点摊子生意兴隆,食不断。茶水铺子里同样人来人往。只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确定你说的这些人确实见到你们了,并且没有忘?云某审案不少,见到的证人也不少,要说只一面之缘就确实能把人脸牢牢记住,确不容易。所以这位夫人在举人证时,请慎言。”

柳瑜没被云青贤吓唬住,她笑笑:“云大人说的是,正是因为怕别人记不住我与尊夫人见过面。所以见面时我都找了机会让证人好好瞧瞧我们,帮我记一记。我悄悄问他们,我有眼不识泰山,方才与我说话的那位夫人,是否便是大名鼎鼎的云大人的夫人?於是原本不太留意尊夫人的人也会多看她几眼,认真看。这便把我们记下了。”

云青贤眉头一皱,转头看了丁妍香一眼。他瞧这架势便知有人给她下了套,只是不知原来这套下得这么深,连识人辩脸的人证都给准备了。而且用的不是收买,不是唆使,竟是再自然没有的路子。

天衣无缝。

如果连这都准备好了,相信方才龙二说的每一条指控都不会是虚晃一枪。

丁妍香也一脸震惊。明明就是不想惹人注意,所以都是挑的人多嘴杂的小地方小角落,而且每次会面她都是素衣素妆,之前这陈柳氏也说不会有人知道她们见过面认识。如今却是整个翻天逆转。

柳瑜甜甜一笑,对丁妍香道:“夫人觉得意外?其实是夫人没弄清状况。与沐儿青梅竹马的,不止我相公。”她顿了顿,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也是。”

不但青梅竹马,还情意很深。

於是才会有了龙二的这一出安排。

原来龙二找上柳瑜,始於沐儿告诉他那第三份琴谱的下落。

那琴谱,便是藏在了柳瑜那处。光凭这一点,龙二就觉得这个妇人可以信任。

但龙二万事小心,他还是对柳瑜做了一番调查。调查的结果令他非常满意。

低调,不引人注目,聪明伶俐,还敢担当。这是龙二相中柳瑜行事的原因。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很关键的一条,便是她的身份——陈良泽的妻子。

当年沐儿的不识好歹无情悔婚在市井传得沸沸扬扬。陈良泽与沐儿青梅竹马情深一片也是众所周知。而正是这喧嚣传言与众所周知恰好淡化了一件事,或者说,容易让人忽略一件事。那便是,陈良泽最后娶的妻子柳瑜与沐儿也是打小的好友。用了爷们之间的话说,她们之间那叫铁交情。

可大家关注的是流言,是八卦,他们并不在意这两个女人间的情谊甚至不比沐儿与陈良泽之间的差。

这当然是因为中间卡着个陈良泽。

於外人看来,一旧爱一新妻,这两个女人间自然是无甚好话。就算是坊间传言,也是将这两位女子放在对立面来说的。

而柳瑜是染布坊的女儿,素来只在后院干活,鲜在外人面前露脸,为人低调,又因受了沐儿的托付藏了琴谱,所以干脆渐渐在面上与沐儿并无往来,更坐实了她与沐儿间有怨隙的传言。

这一点,正好能让龙二用上。

在计划展开之前,柳瑜要做的事,便是让丁妍香对她留下怨妇的印象。那日丁妍香上街闲逛,龙府探子报得她的行踪,柳瑜便拉着陈良泽也去了。寻了时机,先在那茶水铺子上坐好聊天,待得丁妍香过来,柳瑜便演了一出妒妇训夫的戏。

柳瑜平日里常拿沐儿或别的什么事向陈良泽使使小性子撒娇,摆出一副醋样,这是夫妻间的小情趣,所以陈良泽不以为然。只是那次柳瑜象是真的发了脾气,他二丈摸不着头脑,只得追上去一个劲的哄。

柳瑜演了那一场,却不知效果如何,她曾向龙二建议要不再演一场。但龙二却说多而不益,易惹疑心,一次足矣。

龙二的判断是对的。

打那以后丁妍香再没有见过柳瑜,但她对这个女人却是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因为没有交集,所以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沐儿被捕是龙二下的很重要的一步棋。

这当中要对丁妍香做的事,就是让她知道沐儿被捕,而云青贤为此费尽心思。当然了,光知道还不够,这里头还需要有人挑拨刺激一番。

於是苏晴上场了。她跑去与丁妍珊义愤填膺的一顿好说,暗示这事是云青贤做出的好事。丁妍珊原本就知道云青贤对沐儿的情意,当初还为这个要替姐姐教训沐儿,所以一旦得了这消息,不必别人明说,便会往云青贤是为了纠缠沐儿这方向假想。

接着,丁妍珊去找了丁妍香。

龙二想要的效果,就是让丁妍香从别人嘴里知道沐儿被云青贤拘了。这个消息,由知道丁妍香心中怨忌的丁妍珊去说,当然效果最好。如果丁妍珊没去也没关系,丁妍香总会听说的,只要她知道了便好。

女人的妒意象一条河,它总会朝着它既定的方向奔流。

所以只要沐儿的名字与云青贤沾了边,那么丁妍香就会往坏处想,这样就够了。

只是整件事的效果比龙二一开始设想的还要好。丁妍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把丁妍香刺激大发了。龙二派出的暗探在云府门外盯梢,看得丁妍香连夜去了刑部,又天未亮便到了府衙大牢外守着。

这便是再好没有的偶遇机会。

於是接到了李柯通知的柳瑜,便与陈良泽说听说沐儿被捕,老爹正焦急不安。陈良泽对老爹很是照顾,听得这话赶紧去探望,当然这么巧就赶上李柯要带老爹去探监。於是陈良泽夫妇便一同前往。

在府衙大牢门外,柳瑜借故说自己不舒服,未进大门,反而朝着丁妍香的藏身处过去了。

两个怨妇相遇,一拍即合。

柳瑜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从丁妍香那收集些有关云青贤对这案子的消息。探听的手法当然是讨论沐儿到底是如何迷了云青贤的心,云青贤都为她做了什么。柳瑜很会套话,因为她自己就有很多事可谈。她从小便与沐儿和陈良泽相交,对他俩的事再清楚不过,她都不需要编谎,一件件一桩桩她数落得麻溜。

她开了口,丁妍香这个倾听者也禁不住要向她吐苦水,一来二往,怨妇的知心,就这样交上了。

柳瑜的第二个任务很重要。是找出丁妍香谋害沐儿的把柄。具体来说,就是当年山匪劫持沐儿这事是由丁妍香支使的证据。这事对柳瑜来说有难度,这种作奸犯科的事,丁妍香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拿出来炫耀,更不会把证据交出来。而柳瑜要让她继续信任自己,不能太明显的诱导逼迫。

最后这件事龙二帮她解决了。

龙二告诉她,不要去管过去丁妍香做的事,翻陈年老底的证据太难,不如诱她现在做恶便好。

龙二之所以觉得丁妍香会对沐儿出手,基於三点。

一是他觉得这个女人很蠢。要说当初向沐儿逼婚是为了讨好云青贤,那么之后让媒婆子上门抢亲就当真是愚不可及。不但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令云青贤颜面扫地。龙二觉得要换了他,铁定会将这蠢女人丢到山里去,眼不见心不烦。而丁妍香的蠢,还表现在那个山匪劫案上。

龙二觉得那个劫案是丁妍香做的,因为劫了丁妍珊以撇清嫌疑这种事,蠢货才做得出来。而云青贤不是。云青贤做事,条理清楚,稳健周密。当然后来他发现云青贤对沐儿真有情意这件事也让他更加肯定。他相信云青贤与他一般,绝不会容忍那些山匪碰沐儿一下。

这个劫案让龙二对丁妍香有了第二个判断,那就是她不但妒,而且毒。

她想让沐儿进云家门绝不是纯为讨好相公这么简单,龙二敢肯定沐儿若真进了门别说没好日子过,怕是哪天莫名就丢了性命。而丁妍香没达到这个目的,便很快起了报复心理,为了实现报复避开嫌疑,她甚至对自己的亲妹妹下了手。这得是怎样的心肠才能做出的事。

而龙二对丁妍香的第三个判断便是,胆大。以上种种蠢事毒事,都得胆子够大才能干得出来。

一个又蠢又毒又胆大的恶女人,在深受刺激,条件充分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当然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刺激有了。云青贤对沐儿念念不忘,费尽心思。

条件也有了。沐儿身陷牢狱,适合下手。

在如何下手这件事上,龙二也是帮了丁妍香一把。时局混乱,全国严查,所以江湖混混都不好找了。娘家决裂,夫家的人又用不得。所以丁妍香毫无选择,一个怨恨沐儿又不引人注意的妇人,再合适不过。柳瑜这个适时出现的帮凶,便是龙二送到丁妍香面前的机会。

整个计划里龙二唯一担心的是丁妍香不动手,也许她被云青贤□得乖了,也许她能把这口气咽下去。但所幸,这个妇人比龙二想象的更蠢更毒更胆大。

计划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让龙二觉得他的才谋还未能完全使出来,颇为遗憾。

而另一方面,柳瑜的表现也确实超出了龙二想象的好。她不但把丁妍香骗得团团转,按龙二教的索取到了物证,她还让陈良泽完全蒙在鼓里,周围人都无所觉,让整件事表现得滴水不漏。所以当丁妍香动手之前,稍稍查了柳瑜近期行踪,并没有发现不妥,这才放心写了信交代如何动手,把毒药交给了柳瑜。

整件事说得清楚明白。邱若明把细节一条条言明。此时丁妍香终於明白过来,但为时已晚。

信的笔迹是她的,送信的丫环是她的,毒药也是她给的。她与柳瑜的每一次见面然都还有人证。这让她想诡辩说她不认识柳瑜都不行。

还有一件更糟的事,这毒药与当初毒死八名山匪的毒是一样的。

当初她雇了山匪劫人,事后被云青贤知道了。那时山匪被抓,眼看着下一步她便要被供出来。云青贤将她痛骂一顿,但也为她收拾了残局。他下毒,毒死了那八人。

那时候用的便是这药。他告诉她,这毒少见,便是江湖中人知道的都不多,不易查出。只是丁妍香不知道,这府尹邱若明怎么拿到那药粉便能知道是当初毒死山匪的。

龙二得意洋洋地为她解惑。“你见识少,待我告诉你。百桥城里有一位神医,名叫韩笑,她对毒精通,着的解毒作被天下医者奉为宝典。这么不巧,这个人物是我龙家好友,我请她来为沐儿瞧病。顺带手的,也到府衙辩了那八具屍骸所中之毒。她把毒性和毒药都细细与府衙大人说了。所以现在你明白了,不但你谋害沐儿的证据确凿,便是那八个山匪命案,你也是重大凶嫌。”

丁妍香面色惨白,话都说不出来。

云青贤冷眼看着龙二。韩笑的大名他当然听过,他也知道韩笑到了京城,住进了龙府,也是韩笑将沐儿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他还知道韩笑与如意公主是旧识,两人还曾会面。但他却是不知韩笑到了府衙为邱若明辩毒。所以韩笑的举止行踪,有些张扬大方的怕别人不知道,有些却是隐密的没留一点痕迹。

云青贤盯着龙二看,对上了他的双眼。这个小气贪财,自以为是的奸商,到底是从多久之前开始谋划这一切?

衙堂里忽然之间寂静无声,没有人再说话。大家不约而同,在等那两个对视的男人开口。

先开口的是云青贤,他慢吞吞地道:“与她无关,是我做的。”

众人一愣,但马上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相公!”丁妍香惊声大叫。

云青贤没看她,只对着康王和邱若明道:“是我要杀沐儿。动机很简单,人人都知道我对她有意,可她却嫁给了龙二。她第一次嫁,我便找了山匪劫她。后来的种种事都是我为了掩饰这事而起。而她第二次嫁,我等了这次她坐牢的机会想毒死她。只是这次我没人可用,全国严查要案,山匪都不好找了,我听夫人说她结交了一位好友,是沐儿的朋友,於是我便想利用她,给沐儿下毒。但我不好出面,便威胁我家夫人替我办了这事。可恰逢龙二要劫狱,我知道在牢里那毒没下成,於是我便将沐儿劫走,想亲自毒死她。因劫狱之事龙二打点安排,我以为沐儿失踪了,大家便会怀疑到龙二身上,没想到最后计划失败。这便是全部的事实经过。”

云青贤平静地说完这些,丁妍香失声痛哭。

他亲口认罪。没算上不见屍体寻不到踪迹的人,还牵涉了山匪八条人命,还有无辜被劫惨死的两位村姑,这已是至少十条命。再加上劫人劫囚,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图杀人。这些加起来,怕是死罪难逃。

一时间大家又沉默,有些是在想这后续之事的麻烦,有些是吃惊云青贤然将自家夫人的罪给顶了。

龙二忽地笑笑:“云青贤啊,云青贤,这便是结果。”他一时找不到云青贤的痛处,便从他身边人开始挖。让丁盛对付他,让他夫人惹麻烦。

若是丁盛赢,云青贤死。待他夫人闯下大祸,云青贤还是死。他自己没小心露出马脚破绽,还是死。

大树根深,拔扯不动。但若是把旁边都挖去,根现土松,自然倒了。

现如今便是没有师伯音一案,云青贤也是气数尽了。可龙二答应过沐儿,一定要让师伯音的冤情大白於天下。

“众位大人。”没等龙二开口,沐儿说话了:“民女还有一奇冤要报。”

云青贤眼皮动了动,但他木着脸,没去看沐儿。

沐儿开始说了。

那是一个负心人引发的故事,那是一本琴谱留下的爱与恨。

太多的人为此蒙冤受苦。史泽春一家子近百条人命。还有一人被判有罪当众斩首,一人莫名失足落河溺水身亡。还有一个盲了双眼,惶然度日。而这过程中的老大夫,命案里的家仆证人,说是远走他乡,却是再无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屍,无从追究。

再有那冒名顶替,谎话蒙骗的青楼女子,最后带匪夜袭,送了性命。

沐儿从三年前的琴音讲起,每一桩每一件,每个疑点每条线索,从推测到证实,到最后亲耳听到云青贤的所述,整件事,将那些个不知情的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云青贤不说话,康王冲他大喝:“云青贤,沐儿所说是否事实?”

云青贤面无表情:“但凡嫌案,皆要有真凭实据方可定论,不是凭推测,凭人言便可妄断。”

他扭头看了一眼龙二。便不再说话。

其实於云青贤而言,认不认这桩罪都没有差别,但他不愿让龙二得意。有本事,他们就自己举证判案。他一点都不介意给他们增加麻烦。

柳瑜与沐儿耳语了一番,沐儿点点头,柳瑜便从怀里摸出一本册给她。沐儿摸摸,感慨万千。她曾经以为,在她有生之年,这琴谱都不能公诸於世。

“诸位大人。”沐儿往前走,龙二忙过去扶她。沐儿高举那本册:“这便是民女眼盲之前背写下的琴谱。还有一本,在林悦瑶姑娘手上。她为避杀身之祸暂西闵国处,待她回来,大人们可对照两本琴谱内容,那上面确是我从前的笔迹。”

龙二也道:“梅林村有三位老者都能证实李东旺的肩上确有那麒麟胎记。归山县里最有名望的教琴师傅至今还记得这首绝世琴音。林悦瑶探访拜望,那琴师一下便听出这首曲子,他也能弹出一段。他已不记得最初弹出这首琴曲的那位妇人的样貌姓名,但这曲子他却永远忘不了。他还记得,那妇人有位儿子,名唤青贤。因他当初不认为那妇人能写出如此妙曲,她儿子在他琴馆闹过脾气,妇人慌忙阻止,一直唤他,青贤。”

云青贤听得这些,脑子里一下涌出往事。他眼眶发热,禁不住闭上了双眼。

“青贤。”“青贤。”他听得母亲一声声的唤。她告诉他他父亲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她让他去找父亲,让他转告,她身子不好,再等不了啦,她没守住待他回来的承诺,她说对不起。

他曾经回过家乡,但是那里物是人非,以前认得的人都不在了,很多去了异乡谋生,还有些,早忘了他们母子,忘了他的母亲。

就如同那个黑心肠的李东旺,如同那个虚伪的史泽春。

他们都不记得母亲了,只有他记得。只有他永远记得。

泪水终於涌出眼眶,丁妍香在一旁看得,禁不住也泪流满面,扑过去将云青贤紧紧抱住。“相公,相公……”

云青贤将她搂在怀里,话也说不出来。他为了认父,为了抬高身份才娶的这个女人,但他发过誓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象史泽春那混蛋这般。所以他遇到了真心欢喜的女人也不会将她抛弃,她捅下多大的篓子他也会替她善后。没想到最后,能陪在他身边的也确实是只有她了。

这堂上闹成这样,话也不必审了。龙二与康王等人细细一说,他的人已暗中保护着诸位人证来京,待得他们来,所有事都能得到证实。

原本是还差物证,若遭强辩也难定罪。可如今众罪相加,再容易定案不过。众人心里其实也早没了疑虑,看云青贤的反应也知这事真伪。於是这折腾了一夜的众人散去,云青贤夫妇押进刑部大牢。

沐儿临走时,与丁妍香说了一句话。

“云夫人,你怨我恨我,必是深爱云大人。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若不是你,这件事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丁妍香愣了许久,看着龙二小心扶着沐儿离开。

丁妍珊到牢里去探望了丁妍香。说是探望,不如说是去见她一面更确切。

她如今说不出对姐姐是如何的感觉,她觉得过去那近二十年的时光岁月中所留下的那个姐姐的印象已经死去了。

她来见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妹俩对视半天。原先扳倒娘家的姐姐如今囚服在身,狼狈不堪。而任性跋扈的妹妹素净沉稳,如玉如石。

过了好半天,丁妍珊终於开了口,她说:“我去问爹爹了。”

“什么?”丁妍香没明白。

“我去问他,如果不是他干的,那是谁?我问他我查不出来,为什么他也查不出来?我问他若不是查不出来,为何他没有替我报仇?”

说的是当初山匪劫人一案。问的问题,也都是当日丁妍香用来嘲讽妹妹和爹爹的。

丁妍香听明白了,她抿紧嘴不说话。这些问题的答案她都不在乎,她知道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她恨他。

丁妍珊却是不理会她想不想听,她径直道:“爹回答我了。他说,因为是你姐姐干的。”

丁妍珊说完了这句话停了下来,丁妍香一震,回过味来,慢慢转过头来。

丁妍珊面无表情,只道:“他查出来了,但因为是你干的,所以他什么都没做。他说,你是他女儿,他曾经亏欠过,所以他当这事没发生。他只敲打敲打了云青贤,让他好好管教你。”

丁妍香不知该给什么反应才好,她脑子空空的,她觉得她听懂了,又好象没听懂。她愣在那里,连丁妍珊走了都没注意到。

最后,她想到了沐儿的那句话:“若不是你,这件事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丁妍香放声大叫,用头用力撞那牢房栅栏。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因为她!不是因为她!

龙二问过沐儿,为什么要对丁妍香说那句话。沐儿答:“明明是心肠这么歹毒的人,偏偏要把自己弄得悲情凄楚。我是真不欢喜,不让他们难过我心里不痛快。”

龙二用力点头:“你不用欢喜他们,欢喜我便好。”

可欢喜他也没用,他现在“未婚”。

老爹遇到了一个难题。按说女儿已被休离龙家,那他该把女儿接回家住的。可是他每次去龙府领人都没领上。

龙二爷严防死守,就是不让他把人带走。

这实在是於礼不和。

老爹原本也不是这么讲究,但实在这和离都是皇上亲自说的,籍薄司那还贴过皇榜。别人家和离都贴的普通张榜公示而已,别人家科举中第才有皇榜,他家沐儿可好,这种事偏偏惹来张皇榜。

老爹虽然莫名觉得人生中经历过一次上皇榜的机会也不错,可又实在觉得这事不光彩。

反正呢,总之呢,老爹得了龙二爷的保证,说他肯定会再把沐儿娶过门的。且又说了好多凄楚之言,让他不要狠心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老爹也嫌接来送去的麻烦啊,可是皇上亲口说离,他不接,这算不算违抗皇命呢?这违抗了皇命,后果严重吗?

所以老爹很苦恼。

老爹不知道,龙二也很苦恼。

龙二去见了皇上,先是就他强拆他们这对全天下最般配的有情人的恶劣行径进行了谴责,然后他给了皇上机会,让皇上收回成命,让他俩复婚。

皇上压根没搭理他,只埋头看棋盘。

龙二讲事实摆道理,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云云。说了好半天,皇上终於抬眼看他。“你小子把朕也算计了进去,一桩冤案你不能好好跟朕说?非得把朝廷内外整得个天翻地覆?敢利用朕,没治你大罪便是大恩了。再者说,那日情形你也是见着了,云青贤要查你抄你龙家虽说过了些,但那勉强也算是有凭据的,朕若不将你那夫人与你龙家剥清楚关系,怕是你到现在还焦头烂额。你没谢恩便罢,还在这叽叽歪歪地,想来是朕平日里对你太气。”

“皇上想要谢恩,就再赏个大的吧。再给指个婚如何?”

“不如何。君无戏言,朕让你们和离,现在再指回去,朕的颜面何存?”听那意思,这事不可能帮你办。

龙二很不高兴:“皇上就是摆明了非得毁我姻缘?”

“朕如何毁了?朕只说剥了她的龙府籍,又没说她不得再入籍。你再娶回来呀,你不是本事挺大的嘛。你不是小小草民把皇上百官都摆布的妥妥贴贴的嘛。再娶就是了,难道她不愿了?她若不愿,那是你没本事,与朕无关。”

皇帝这话说得一肚子酸气,他是确实生气龙二,这设的局一套接一套,把他逼得也不得不跟着一起演。

真是亏得没让龙二做官,这家伙要做了官,不得把大家伙更玩得人仰马翻的?这口气皇上是没那么痛快咽下,所以当日顺着情势就教训了龙二一把,气死他!

看皇上那小气巴拉的样!龙二心里腹诽着,鄙夷着。

但他确实很头疼。因为沐儿也生他的气了。他布局良久,什么都没告诉她。而且他还设计让她被污告坐牢。

用她的话说:“然忍心让一个瞎子去坐牢,这心肠怎地这般狠?”

她说她坐牢受了苦,她还天天受惊吓,吃不好睡不香,她还为他担心受怕,她还这样那样。总之,他在她心里的罪状一件件一桩桩,多了去了。

她是还住在龙府,是还跟他一屋一床睡,是还时不时让他得逞亲热,但她就是不松口再嫁他。

龙二烦啊烦。他一天没让这女人的名字再写到龙家籍簿上他就一天心里不舒坦。

这就是斗争!他家沐儿跟他较上劲了,他偏不信,他会斗不过她?

好吧,来硬的确实不行。来软的。

龙三拒绝帮他,凤舞压根没想过要帮他,宝儿不知道该怎么帮。龙大和安若晨继续不在家。余嬷嬷和铁总管都说二夫人确实是受苦了,她高兴怎样,你就顺着她吧。

顺着她?怎么不来顺着他呢?

硬的不行,软的不行,他利诱还不行吗?

龙二一边生气一边走进了朗音阁。

“掌柜的,那破琴,不,那台绝世好琴是怎么卖的?”

“不卖。”掌柜的连眼皮都没有抬。

不卖?龙二脸黑了一半,“不是八万八千两金吗?”这数字他记得牢牢的,再问只不过是想砍砍价而已。

“八万八千两金是卖给居沐儿姑娘的。”掌柜慢吞吞地道:“我这琴乃无价之宝,从未想过要卖。只居姑娘妙语妙琴,起手仙音,我输得心服口服,这才勉强开了八万八千两的价,但当时龙家不要这琴,遣了我回来。我心里实在欣慰。如今再有人问,自然是不卖。”

勉强?欣慰?

一个卖琴的要不要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