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脸角绷直,艰难抬脚。
他脑子还是很僵硬又格外清醒,身体虚弱又觉得能一拳碎石。
艰难挪动到门口,见着那两桶冷水,曹脱掉上衣,道:“浇我身上。”
下人面面相窥,不敢上前。
寒冬腊月,这两桶冷水浇上去,会死人的!
“我来!”
这时,一个圆脸大汉过来,提起一桶,直接从曹操头顶浇落。
曹操浑身疯狂抖动,却梗着脖子,紧握双拳,双眼怒睁,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夏侯渊等了一会儿,道:“还浇吗?”
曹操双眼瞪如铜铃,道:“还不够!”
夏侯渊二话不说,拎起另一桶,再次灌浇上去。
曹操硬是纹丝不动,任由冷水从头浇落,侵遍全身。
不远处,丁氏姐妹抱着毛巾,被褥过来。
曹操妻子丁氏双眼通红,给他抆拭全身,道:“你这是何苦?”
另一丁氏,是夏侯渊妻子。
曹操不言语,头脑更加清醒,双眼冷静。等抆干身体,在门口当众换了一身衣服,而后大声道:“我去去就回!”
夏侯惇,夏侯渊兄弟,护送着他入宫。
几人一走,厢房角落的郭嘉慢慢走出来,轻轻喝了口酒,望着曹操背影,目光如芒如电,自语道:“好狠的人……”
曹操深夜入宫,不是在嘉德殿,也不是在景福殿,而是在德阳殿。
曹操孤身一人前来,远远见到刘辩站在德阳殿大门的台阶前,仰头望着依稀的月色。
曹操神色如常,脚步不急不缓,来到近前,行礼道:“臣曹操,参见陛下。”
刘辩身形不动,余光瞥向他,淡淡道:“都知道了?”
曹操抬着手,低着头,目色坚毅,道:“是。东郡太守桥冒谋反,矫信二公,兖州大乱。”
刘辩慢慢转过头,直视着他,道:“朕打算派你去,你有几分把握?”
曹操一撩衣摆,噗通一声伏地,沉声道:“臣此一去,必然功成,不负圣恩!”
刘辩静静看着他,双眼微眯,心里还是隐隐不放心。
他并不是担心曹操的能力,而是在想,他培养的这个曹操,将来,到底是忠於大汉的能臣干吏还是不世奸雄!?
好一阵子,刘辩心里警醒,暗自道:‘是历史上曹操给人的刻板印象,还是上位者的固有的猜忌之心?’
只是片刻,刘辩定住心神,道:“朝廷没有钱粮,需要你自行筹措。”
“臣领旨。”曹操毫不犹豫的道。
刘辩忽然展露笑容,上前扶起他,道:“起来吧,加你为威武将军,这一次,证明给朝野看!”
曹操抬着手,神情如铁,语气铿锵,道:“曹操必不负天恩!”
刘辩闻着他的一身酒味,道:“禁军大营的两万兵马已经点齐了,军情如火,明天一早出发。”
曹操内心澎湃,呼吸急促了几分,道:“臣领旨、告退!”
刘辩站在原地,目送着曹操的背影,一阵子之后,忽然自语的笑道:“丞相,让朕看看你的能力吧。”
边上的潘隐一怔,左右四顾,杨彪也在这里吗?
皇甫嵩却从黑暗中走出来,抬着手道:“陛下,准备妥当了。”
刘辩注视着曹操的背影,点点头,道:“疥癣之疾,不用太在意,朝廷还是要专注於新政。”
皇甫嵩没有答话,他有意的在避开朝政。
等了一会儿,见刘辩没有说话,皇甫嵩道:“陛下,桥冒一反,必然会令天下震动,宵小之辈群起,还需早作打算。”
刘辩陡然肃色,道:“卿家说的不错,是要恩威并用的震慑一些人。不过,说起来,关键还在於曹操,卿家觉得他能成吗?”
皇甫嵩神情动了动,欲言又止。他虽然看好曹操,但曹操时至今日还未有什么大功绩,反而屡屡坏事,兖州事关重大,皇甫嵩不敢断言。
刘辩余光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朕觉得他能成。”
皇甫嵩微微躬身,道:“臣已命公孙瓒做好准备,随时北上支援。”
刘辩嗯了一声,从容的背起手,道:“其实,也用不着那么大阵仗。”
总体来说,大汉朝从外表来看仍是庞然大物,皇帝权柄未失,声望如隆,现在有人造反,那是自寻死路,绝对会被撕成碎片!
……
曹操匆匆回到曹府,一进门,迎着了夏侯惇,夏侯渊兄弟等人焦急、期待的目光。
他们一早追随曹操,渴望追随曹操建功立业,显名於世,飞黄腾达。
曹操脸色平静,道:“点齐人手,明天一早出发。你们分领司马、骑都尉。”
夏侯兄弟大喜,还要说话,却见曹操脚步不停,直奔西厢院。
曹操来到郭嘉的房门外,听着里面的鼾声,顿了顿,忽见着房门没关,他狭长双眼闪动,直接推门进去。
来到床边,见郭嘉侧卧朝外,抱着酒壶睡的正熟,曹操脱掉衣服,蹑手蹑脚走到里面,拉过被褥,躺着睡了下去。
不多久,曹操的鼾声也响了起来。
这时,郭嘉鼾声不止,悄悄睁开了一丝眼缝,闪过一丝异色。
第二天,天色未亮,曹操醒来,见郭嘉还在熟睡,又蹑手蹑脚下来,抱着衣服出门,站在门口穿。
夏侯惇急急找过来,道:“孟德,准备……”
却见曹操压手,夏侯惇连忙收声,来到近前。
曹操穿着衣服,低声道:“奉孝还没醒,我们且走,待他醒了,让下人告诉他,说我曹操愿聘他为幕僚,竭诚相待。”
“中郎将还是当面说吧,免得你家下人克扣我的幕酬。”
曹操话音一落,郭嘉从里面出来,笑着说道。
曹操一听,大喜过望,上前道:“承蒙奉孝不弃,曹操所有,奉孝皆可任取!”
郭嘉脸上有着酒醉的病态,却又神采奕奕,道:“中郎将话可别说早了,我的胃口的可是大得很。”
在曹操眼里,郭嘉现在就是他的张良,没有任何冲疑,道:“奉孝若是不信,曹操可立字据为证!”
郭嘉见曹操这般心诚,收敛玩笑之色,走出门,道:“旨意下了?”
曹操重重点头,道:“奉孝所言,一字不差。陛下诏我为威武将军,领兵两万。奉孝,接下来,我当如何做?”
郭嘉倒是有些意外,宫里居然决断的这般干脆。
只是片刻,他便道:“那桥冒事起仓促,不可给他时间,将军须兵贵神速,出其不意!”
曹操也是这样想的,但郭嘉旋即又道:“我们能想到,桥冒等人同样能想到,所以,还得用一些方法,让他们掉以轻心。”
曹操缺的就是智计者,闻言迫不及待的道:“什么方法?”
郭嘉喝了口酒,道:“寒冬腊月,大雪封路,有所阻碍,不是再正常不过?”
曹操立时明悟,拉着郭嘉的手往外走,道:“奉孝果然敏锐,依你之计行事。我为你准备了马车,铺好了被褥,不用担心颠簸。”
郭嘉孤身一人来,没有什么行囊,微笑着随曹操出了门。
曹操上马,回头看了眼郭嘉的马车,心中信心倍增,沉声喝道:“出征!”
夏侯渊手握长枪,大喝道:“威武将军出征!”
在他们身后,还有三十多人,皆是曹家、夏侯家的子弟。
曹操并没有遮掩,是以这么大动静,哪怕天色未亮,还是很快被传了出去。
曹操出征兖州,立时激起了无数浪花。
有人大为惊疑不安、有人对兖州一事大感不妙、更有人焦虑的写奏本,弹劾曹操。
甚至於,还有人急促的进宫,想要见刘辩,求他收回成命,换掉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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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