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弹劾奏本,洋洋洒洒三百多字便写好了。
吕布不再冲疑,命人发出。
他还不知道,这时,贾诩正带着礼物赶过来。
几天之后,贾诩到了。
吕布自是盛情款待,大摆宴席,歌舞不断,一杯一杯的敬酒。
贾诩不好酒,且见着那些歌女时不时过来撩拨,令他再深的城府,也不自觉的皱眉。
他觉得这些歌舞并不干净,碰他一下,便心生难受。
吕布不动声色的看到了,但没有阻止,直到喝的差不多了,这邀请贾诩进入后堂,单独叙话。
两人坐定,上好茶,只有两人了,吕布这才笑着道:“贾军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没了外面吵嚷,贾诩恢复了平静,斜睨着吕布,道:“吕校尉,你的死期将至,还不自知。”
吕布笑容顿僵,而后哈哈大笑,道:“贾军师,你这说客,着实有些拙劣。”
贾诩冷笑一声,道:“那刘备是朝廷任命的彭城相,吕校尉攻伐於他,朝廷岂会相容?刘备乃是车骑将军卢植的门生,更是汉室宗亲。现在,刘备一跃而上,成了汉中太守,是陛下钦点!吕校尉还觉得,在下的话拙劣吗?”
吕布笑容没了,甚至有些阴沉,双眼如刀的盯着贾诩。
在以往,他还并没有太多感觉,沉浸在前所未有的风光中。
但听了贾诩的话,只觉心头发冷,阵阵后怕。
刘备确实有大背景,在徐州这般狼狈,非但没有问罪,反而高升汉中太守!
这足以说明一切!
“朝廷会如何对我?”吕布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贾诩端坐在那,见吕布这般反应,神情更冷,道:“黑山军肆掠冀州,朝廷腾不出手。冬天将至,黑山军不退也得退。待朝廷缓过气,西面有公孙瓒,背面有陶谦、曹操,南面还有吕校尉的义父丁史君,七八万兵马,包围之下,吕校尉还有生理?”
吕布脸角僵硬,连忙坐直,抬手道:“先前吕布失礼,还请贾军师莫要在意。有何计策,还请直言,吕布必有厚报!”
贾诩见吕布姿态放下来,故作沉吟的道:“吕校尉身在下邳,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现在能做的,便是合纵连横,令朝廷有所顾忌,不得大军征讨。”
吕布瞬间明白了,连忙道:“布对董公在并州时便十分仰慕,如得董公提携,吕布定感激不尽!”
贾诩神色不动,心里暗自摇头。
简单几句话,他便将这吕布看的明白。
这个人,没有什么头脑,只顾得眼前,毫无长远之见。
但就是这样的人,才好用!
贾诩忽的微笑,道:“董公对吕校尉同样十分欣赏,这次来,便是回礼。还请吕校尉开方便之门,让人进来。”
吕布有些好奇了,向门口道:“让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妙龄女子近来,肤如凝脂,身子婀娜,低头抬颔间,风情万种。
吕布只是一眼,便挪开,直勾勾盯着那女子。
贾诩笑着道:“此女乃是董公义女,自幼长在身边,与亲女无异,今日,愿意吕校尉为贤婿,吕校尉可愿否?”
吕布瞥了贾诩一眼,又盯着女子道:“好好好……”
贾诩看在眼里,起身道:“吕校尉,董公还有一礼,还请移步一观。”
吕布一怔,恋恋不舍的让人将女子请入后院房中,跟着贾诩来到前院。
入眼便是一匹洁白如玉的骏马,毛发顺滑,四肢强健,站在那,给人凶猛之感。
“好马!”吕布禁不住的脱口而出。
他是一个武将,自是爱宝马。
贾诩微微一笑,道:“这匹马,乃是董公从西凉所得,乃是万中无一的良驹,此来之前,董公精心照料三日,这才托我献於吕校尉。”
吕布神情大动,忍不住的走到白马前,伸手摸着,双眼灼灼发光,忍不住的翻身上马,在院中便疾驰起来。
贾诩站着不动,目视着吕布的动作,心里已经笃定了十成——这吕布必为董卓所用!
吕布转了好几圈,感觉着胯下的坚实,大笑着一跃而下,抬手与贾诩大声道:“还请贾军师转告董公,吕布仰慕已久,请容一见!”
贾诩笑容不变,道:“董公对吕校尉的勇武欣赏万分,恨不能早日相见。不如,吕校尉收拾一番,与我一道去见董公?”
吕布面露犹豫,道:“此时,怕是不妥,徐州之内,还有诸多匪患,布暂且不能离开。”
贾诩不以为意,点头道:“董公早料如此,来之前便有言,今年难以得见,明年开春如何?”
吕布顿时抬手,朗声道:“固所愿也!”
贾诩对吕布的反应十分满意。
董卓得了吕布,便是得了吕布手下的两万兵马,同时,还间接得到了徐州!
猛将,兵力,地盘,得一吕布,好处简直不可想象!
……
贾诩做客吕布府邸时,广陵郡的丁原,则是如坐针毡。
他的麾下,满打满算不过三千人,还没有什么得力武将与幕僚。
而他的南面,是吴郡,吴郡太守孙坚时不时向他催要钱粮,甚至於派兵来威逼、劫掠,令他心惊胆战又无可奈何。
而西南面是九江郡,袁术的部将张合太过勇猛,打的袁绍节节败退,更是深入广陵,吓的丁原差点弃城而逃。
“我儿奉先可有回信?”
在屋内写着公文的丁原,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猛的抬头道。
小吏这一天听了七八次之多,习以为常了,抬手道:“回使君,还没有。是吴郡太守催要钱粮的公文。”
丁原厌烦,摆手道:“没有没有!”
他作为扬州牧,居然连扬州都进不去,吴郡太守孙坚对他虎视眈眈,根本不容他进武将。
语言上的威胁不算,武力逼迫也成了家常便饭。
可恨!
丁原越想越怒,拿起笔,又给吕布写信。
这封信,追忆以往,畅想未来,又许诺给钱给粮给兵给权,将饼能画多大就画多大!
他哪里想得到,董卓比他快了一步,而且好处给的实实在在。
徐州这边三方角力,京城里一样不太平。
随着朝廷一个个政策的落地,对各州的影响迅速显现。
被查处的大小官吏,短短半个月就高达五百人,随之的反弹,更加迅疾的反弹到朝廷。
其中遭到弹劾最多的,便是吏曹尚书荀攸以及主持‘裁减冗官’的左仆射王允。
单单是弹劾就罢了,随之冒出了各种‘证据’,指向他们本身的、亲族的,家仆的,门生故吏的数不胜数。
同时,王允在有意针对‘颍川党’,司马儁秉公之下,还真查到了不少证据,矛头直指‘二荀’。
二荀表面不动声色,可巡查并州的监察御史以及吏曹郎中,将太原王氏抓了十多人,各种口供证据,结结实实的摆在了王允的案头。
双方不约而同的投鼠忌器,暂停了针对性的动作。
但这也只是暂停。
太常寺。
改称为太常寺卿的蔡邕,站在院中,神情有些迷惘,无奈。
原本的史侯纸作坊,正在有序的搬离最后一批次器械,一旦搬离,史侯纸便与太常寺,与蔡邕无半点关系了。
前不久,在嘉德殿被公开训斥、罚俸、降级三等,对蔡邕的威望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自然,也令踌躇满志的蔡邕,心惊胆战,心灰意冷。
等到搬完,蔡邕对着禀报的小吏摆了摆手,道:“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他心里叹了口气,颓然的离开太常寺,准备回府。
小吏等人相互看了眼,欲言又止。
他们这位寺卿,近来是冲到早退,在太常寺里,每天都不超过两个时辰。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蔡邕没了以往的锐气,回了府,也是在后院小亭子里自古的看书饮酒。
这段时间,他也没参加过什么宴会,太常寺与府邸两点一线,极少其他应酬。
“主人,主人,大喜大喜,夫人生了!”一个婢女急匆匆来到亭子里,大声道。
蔡邕醉眼朦胧,反应冲钝,转头看向她,道:“男孩女孩?”
“是女孩。”婢女喜色道,就差捧着双手等喜钱了。
蔡邕没理会,转过头,继续喝酒。
婢女没想到她家主人是这个反应,刚要说话,一个门房急匆匆来了,瞥了眼婢女,在蔡邕耳边低声道:“主人,王公来了。”
蔡邕到嘴的酒杯一顿,道:“你说谁?”
仆从低声道:“王公。”
蔡邕陡然酒醒了不少,连忙道:“请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请!”
蔡邕整理着衣服,刚走几步,又向那婢女道:“好生照顾夫人与孩子,还有,准备上好酒席,快去!”
婢女连忙应着,急匆匆的去了。
蔡邕从后门将王允迎进来,满脸笑容,道:“王公,可是少来寒舍了。”
以往,王允与蔡邕还是有些交情的,自从王允‘发达’后,与过去很多人都疏远了。
王允背着手,微笑道:“我听说蔡公刚刚诞下幼女,可喜可贺。”
蔡邕根本没将这回事放心上,闻言却哈哈大笑,道:“老来得子,也算是福缘,王公请。”
王允漠然的脸上,都是微笑,进了亭子,看着精致的饭菜,笑容越多,道:“蔡公,这么丰厚,不怕我查你一个贪渎吗?”
蔡邕笑容比他还多,道:“宫里给的,王公要是查,我带你进宫去。”
王允见他提到‘宫里’,笑容慢慢减少,又恢复了漠然之色,道:“蔡公,你觉得朝廷当务之急,是什么事情?”
蔡邕见他表情变了,也沉色下来,道:“王公的意思?”
王允看着他,道:“自然是国本。”
蔡邕仔细想了想,道:“王公说的是‘吏治’?”
在以往,说到‘国本’,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刘协’,这是威胁国本的人。
现在刘辩有了两个皇子,刘协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王允坐直身体,脸色肃谨,目光湛湛,道:“我说的是东宫!”
蔡邕瞬间色变,瞪大双眼!
他张了张嘴,硬是一个字没有挤出来。
‘东宫’,自然指的是太子。
而宫里两位皇子,他女儿蔡文姬生的皇长子。
论出身,论品行,论声望,他女儿都比唐瑁的女儿强上百倍!
蔡邕前所未有的紧张了,瞪着王允,半晌说不出话。
这议立太子,可不是小事情,关乎太大了!
且不说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单说现在,‘太子’的身份无比贵重,而生母也定母以子贵,立为皇后。
依照大汉朝的传统,作为母族的蔡家定然飙升,一跃为天下第一世家!
随之而来的,便会是朝局的剧变!
蔡邕是从梁家那时候过来的,经历了足足三位权倾天下的大将军!
他对这种情形,太过清楚了!
见蔡邕呼吸渐渐急促,王允神情漠然一片,淡淡道:“蔡公,东宫一事,事关重大。前有董太后、十二常侍图谋改立刘协,后有袁术等假借遗诏谋反,确立太子之位,乃是国本之重,不可拖延,宜须速立。你身为太常,九卿之首,理当由你谏言。”
蔡邕闻言立即急声道:“不可!”
他举荐他女儿为皇后,他外孙为太子?
这这,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王允双眸厉色一闪,语气飘忽的道:“九卿不动,便是尚书台上书,到时,拥立之功便是那杨彪的,蔡公本就惹恼了陛下,再无建树,怕是要步那唐瑁的后尘了。”
蔡邕一听,脸色骤变。
唐瑁是唐姬之父,前任司隶校尉,因为阻碍‘新政’,被刘辩罢官,至今没有复起,闲散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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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