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繇默默点头,肃色的脸上有所和缓。
大汉朝的根基不在百姓,也不在刘家,而在於士族。士族撑起了大汉天下,是大汉朝最为重要的基石。
朝廷如果想要动摇世家的立足根本——土地,那引来的反噬将是不可想象的。
匈奴、三羌、黄巾军没能灭亡汉家天下,可世家大族可以!
荀攸是憋了一肚子话,换做以往,早就发怒反驳了,现在只能阴沉着脸,不敢多说一个字。
一旦有风声传到崇德殿,他的下场不会比王允好多少!
荀彧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沉吟片刻,道:“近来,朝野提及‘颍川党’的奏本日渐增多,公达,得让陛下清晰看到伱的董卓。”
荀攸作为吏曹尚书,对这一点比荀彧敏感,梗着脖子道:“我来做。”
‘颍川党’,也不是荀攸的初衷,可走到了今天,已经由不得他了。
荀攸不再反对掣肘,荀彧心里多少松口气,转而挺直腰板,道:“在年底前,我们要整理出施政纲要,并提出一个三年计划与目标,务必要让陛下满意!”
锺繇点头,在庞大繁杂的‘新政’中,有太多艰难的地方,有些政策,从内心来说,他们是不支持,甚至是反对的。
但宫里坚持,恩威并施之下,他们已经没有反对的余地了。
锺繇担心荀攸变卦,忽然道:“我近来发现那五斗米教在洛阳有壮大的趋势,你们怎么看?”
荀攸根本不在意什么五斗米教,还在缓和刘辩给他带来的紧张压力。
直到现在,他依旧心神紧绷,头上青筋跳动。
荀彧道:“你想怎么做?”
“封禁!”
锺繇毫不犹豫,道:“妖言惑众,冲早为祸患,洛阳京畿重地,不能任由他们壮大!”
荀攸面露一丝疑惑,道:“有难度?”
锺繇是左仆射,他的命令,洛阳府,御史台,刑部三方不会全数拒绝。
锺繇道:“现在五斗米教的所谓正神是那张鲁,张鲁之母善符术,进宫给太后娘娘治病,听说太后娘娘十分喜欢她,留她在宫里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那张鲁数次入宫,据说常在陛下面前言说天师道,是以洛阳府,御史台那边态度暧昧。”
荀彧,荀攸同时皱眉,他们对‘符术’这东西深感厌恶。
他们不是那种愚民,一点骗术就上当,送钱送粮不说,还掏心掏肺。
“这件事我来。”
荀彧知道锺繇的难处了,深吸一口气,道:“接下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一是豫、徐二州的善后,尤其是各级官员,要谨慎任命,最好不用当地士人。第二,是明年的预算,这件事要未雨绸缪,仔细核算,不能有半点差错。第三,就是合并郡县的事,要加速推进。还有以百户为一里,五里为一乡,每里置里正一人,每乡设乡长一人,以县统乡,以乡统里,安民督税……”
锺繇,荀攸静静听着,很显然,这是宫里交代的任务。
这些政策,都是一种配套,为的是稳固社稷。
而深层次的目的,或许还是为了遏制兼并,打击世家大族。
荀攸默默无声,心里压抑难受,却又发不出一言。
他出自荀氏,而今荀氏在大汉世家当中,已然是第一世家,曾经煊赫的袁、杨,都已是过眼云烟。
锺繇等荀彧说完,道:“年前,将各州州牧叫到京城来,为他们排忧解难。”
名义上是排忧解难,实际上还是施压,布置任务。
荀彧点头,道:“大司马府那边还要多沟通,相互配合,不能冲突。”
荀攸终於接上话了,道:“大司马身体还好吗?”
荀彧转向他,稍作沉吟,道:“陛下考虑在大司马下设左右司马,曹操……要回大司马府。”
荀攸张开嘴反对,硬生生止在喉咙里。
荀彧道:“在京里总比在外面好,他主要负责是‘军政分离’,既无统兵,亦无调兵之权。”
荀攸不能说话,只是回了一个不信的冷哼。
锺繇担心荀攸会忍不住,连忙插嘴道:“丞相,诸事繁杂,还是找时间开个大议,将一些事情定下,免得再争论不休,拖延时间。”
“我也是这个意思,”
荀彧老成的脸上不动分毫,既不威严也不平淡,道:“在这之前,先摸一下他们的想法。尤其是御史台、大理寺,还有九寺那边。”
为制衡‘颍川党’,刘辩安排很多事情,比如御史台,大理寺以及九寺中的绝大部分,都不是‘颍川党’在掌控。
“我来。”
锺繇长袖善舞,基本上是代替荀彧在各处穿梭,道:“对了,有人近来似乎对杨公等人有秋后算帐的意思。”
荀彧起身,道:“不用理会,全数压着。”
“丞相!”
荀彧刚要离开,一个小吏急匆匆而来,抬手道:“工曹的吴尚书,带着两个妙龄少女入宫了。”
荀攸站在荀彧边上,皱眉道:“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小吏有些害怕荀攸,连忙道:“陛下……收下了。”
荀彧,锺繇,荀攸三人齐齐变色。
要知道,先帝是出名的贪财好色,不但收取臣子‘行贿’的钱财、女子,还变着法压榨朝臣的钱财,各处寻觅美女。
可当今陛下不一样,继位之初就封锁了西园,废除了先帝那些荒唐做法,尤其对於后宫,这么多年,始终只有两个美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纳女入宫!
还是吴景送的!
是那两女子有所特别,还是因为吴景以及背后的孙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