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将身前的名单合起来,递给朱建平,道:“全数罢除吧。你再给御史台回信,请他们严查,不可错漏一个贪赃枉法之辈,我大汉官吏,以‘清正忠直,持身守正’为要,绝无贪婪阴邪之蛀虫!”
“是。”
朱建平应下,道:“刑曹那边怎么办?太仓深追下去,不知道要牵累多少人。”
荀攸看着他,道:“你老实告诉我,太仓到底有多少事情?”
朱建平顿时苦笑,道:“仆射,何须问我?但凡猜一下,便知晓了。”荀攸没有猜,而是问道:“丞相,是否涉入其中?”
荀彧,是前前任太仓令,同时兼任户曹尚书,掌握钱粮的收支,看似权力不大,实则影响力没边。
朱建平心里一突,连忙道:“下官不知。仆射,最好,莫要往那处想。”
荀攸面无表情,心里是左思右想。
朱建平担心荀攸真的做出出格的事情,认真的劝说道:“仆射,太仓不干净是众所周知,但应该不至於牵扯到丞相。可所涉及的六曹九寺以及廷尉,御史台等,就十分难说了。”
朝廷没钱,可越是没钱,大小官吏们为了捞钱,越是会穷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太仓里的大小官员不说自身不是圣人,再有外面的威逼利诱,有几人能挺住?
不爆发集体性窝案,已经是朱建平心里最好的预估了。
“刑曹那边,我来想办法。”荀攸沉思再三,与朱建平道。
他必须要保太仓,一个是为了大局,二也是为了‘颍川党’。
朱建平见荀攸终於松开,神情放缓,道:“还有一事,仆射须要认真对待。我从太常寺那边得到消息,今年报名秋季大考的人数,远超往年,据说高达七八千人。”
荀攸猛的坐直身体,带着讶异之色,道:“你说多少?”
“或近万人。”朱建平道。
荀攸面色认真,眉头微皱的沉吟起来。
近万人报名,最根本的原因,是朝廷平定了董卓,收复了徐、豫二州,‘汉室将终’的谣言不攻自破,民心在归附。
大考,是由礼曹与太常寺共同主持,阅卷、录取在东观,吏曹只能在最后环节,任命才能插上手。
虽然也有一定权力,可真正影响力最大的,在於‘录取’!
这个录取之权,操纵在礼曹与太常寺,也就是陈琳与孔融手里。
毫无疑问,‘颍川党’在受到巨大的冲击,长此以往,冲击会越来越大,直到将‘颍川党’取而代之!
“仆射,”
不等荀攸思索清楚,值房小吏来到门口,道:“刑曹那边发文过来,要求选举郎陈义前往刑曹回话。”
朱建平脸色一沉,喝道:“放肆!”
小吏低头,道:“是,正式公文。”
荀攸倒是平静,道:“告诉他们,我知道了。”
“是。”小吏聪匆忙退走。
荀攸见朱建平还是很愤怒,摇头道:“平原郡的事,走个过场吧。”
在他看来,陈义在平原郡没有什么罪责,还是能保下来的。
朱建平却没有那么乐观,道:“仆射,还是须与丞相缓和。”
不能与荀彧,锺繇共同进退,荀攸以及吏曹便被孤立了。
荀攸没有说话,心里压着怒火。
在他看来,荀彧,锺繇与他渐行渐远,并不是他的过错,而是那两人背离了他们之前的施政策略,一味的迎合宫里,以至於情势大变,令他们极其被动,‘颍川党’成了众矢之的。
……
另一边,近来风头正盛的刑曹右侍郎许攸,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司马儁的府邸。
司马朗挡在门口,看着许攸浩大声势,阴沉着脸道:“许攸,你想干什么!?”
许攸背着手,颇有些摇头晃脑的道:“司马朗啊,怎么与本官说话的?”
他话音落下,一个小吏上前,喝道:“许侍郎是来吊……是来探望司马尚书的,你一个小小从事史,还不让开!”
虽然着小吏没有说完,但司马朗还是分明的听到了‘吊唁’二字,神情越发阴沉,怒声道:“祖父还未死,许攸,你莫要放肆!”
许攸抬头望着里面,摸着下巴的稀碎胡须,道:“还真是奇怪,司马家没人了吗?让一个小辈挡在这里。”
说着,他迈步进去,伸手推开了司马朗。
司马朗刚要用力阻拦,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兄长,祖父请许侍郎进去。”
司马朗回头看去,只见司马懿平静的点头。
许攸看了眼司马懿,得意的笑着道:“还是司马尚书知道礼数,这帮小辈,该好好教一教了。”
司马朗满脸怒色,却被司马懿拉着。
许攸带着数十人,大摇大摆的走进司马府,穿墙过屋,径直来到了司马儁的病房前。
这会儿,司马儁病房里挤满了人,在洛阳的司马家的男子,几乎都在这里,足足有二十多人。
许攸只是淡淡一扫,便径直走向司马儁。
司马家的一众男子对许攸怒目相视,不发一言,偌大的病房内,只有许攸的脚步声。
“司马公,你可安好?”
许攸来到司马儁床榻不远处,看着面色枯槁,病入膏肓的司马儁,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司马儁床边,一脸关心的问道。
司马儁睁开眼,眼神虚泛,轻轻摆了摆手。
一屋的司马家男子悄步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许攸。
许攸回头看了眼,笑眯眯的道:“司马家的家教,真令人羡慕。”
司马儁放下手,双眼只能挣开一丝,语气飘忽的道:“许攸,我已经上书,举荐你为刑曹尚书。”
许攸一怔,司马儁这个反应,大出乎他的预料。
司马儁眼帘眨动了一下,道:“你们谋刺先帝的书信,有两道在我手里。”
许攸脸色大变,再没有了之前轻佻自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