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出发了。
冒着大雨,离开萧县,向着不远处的相县进发。
曹操屠城的消息原本可以更早到刘辩手里的,但因为刘辩行踪不定,皇城府绕了不知道多少弯。
而现在消息传递并不发达,加上屠城一事还没有散播开,是以,豫州现在也还没有什么动静。
相县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抵御洪水。
随着治河的龌龊被揭开,从刘繇,刘备,田丰再到沿河的州郡,全都被惊动,如临大敌。
不决堤还好,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想借决堤掩盖一些事情,而一些人担心决堤后承担责任,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治河在艰难行进。
沛郡官衙。
田丰冒着大雨回来,顾不得其他,直接与已经等着的刘繇道:“刘公,我借了二百万,还有五百青壮。”
刘繇坐在那,小桌上是一张张纸,俯身执笔,奋笔疾书。
他仿佛没有听到田丰的话,一边写一边道:“涉及了三郡十七县,我已经给他们发了文书,沛郡这边能调集的青壮只有三千,那么多河口,根本不够用……”
田丰在他对面坐下,道:“刘公,玄德公那边怎么说?”
刘繇摇头,道:“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羁押了不少人,你命人好生看护,不能让他们逃了,也不能让他们死。”
“刘公放心。”田丰明白,都是在治河一事上贪污腐败,蝇营狗苟之徒。
这些人欺瞒了他们,也欺骗了朝廷,背后的水还不知道有多深。
一旦有人逃走或者死了,事后,他们豫州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刘繇哪里放得下心,这场大雨之下,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名义上是豫州牧,实则很多事情他是被孤立的、欺瞒的,形如一个木偶。
放下笔,看着一张纸纸,神情僵硬如铁,道:“难办了,决堤的怕是不止那几处,如果大雨继续下,淹没的也不止那几个县,半个豫州都要被牵连。”
田丰早有预料,沉色道:“刘公,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筹措钱粮,招募青壮,运送木石,用尽一切办法堵住缺口。”
刘繇头也不抬,道:“那几家,我好话说尽,他们也都应承,可我再去要钱便见不到人,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田丰神情动了动,轻轻叹了口气。
他费尽口舌,许诺了诸多,也就从三家借了二百万钱,相当於两千缗,两千两银子。
杯水车薪。
“还能坚持多久?”刘繇忽然的抬头看向田丰道。
田丰一怔,迅速反应过来,道:“难说,随时都有可能。”
刘繇面色沉默,好一阵子,道:“我去见刘玄德,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军饷里挪出一部分来。”
田丰直接摇头,道:“他本身就不够用,一直向朝廷催要。这会儿即便能挤出来,也不会有多少。”
寒冬刚过,夏收未至,正是青黄不接之时。
本要起身的刘繇,慢慢又坐了回去,道:“你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田丰看着刘繇,双眼闪过一道厉色冷芒,道:“刘公,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快说!”刘繇一听,神色一振的道。
田丰目光如剑,凑近一点,低声道:“那些人贪渎了那么多,肯定没有来得及藏匿,现在严加审讯,立即抄家,应当足够了!”
刘繇神色立变,道:“不可不可!他们背后不知道有什么人,我们贸然动手,说不定反而成了浑河决堤的替罪羔羊,那可是诛族大罪!”
田丰却冷哼一声,道:“刘公,到了这个关口,我们犹豫不得!一旦浑河决堤,即便事后刘公用那些抵罪,焉知他们不是早就找好了借口,等着刘公以及下官等自投罗网?浑河不决堤,刘公没事,一旦决堤,作为豫州牧,刘公难辞其咎!”
刘繇脸角抽了抽,看着田丰,张了张嘴,道:“元皓,伱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之前还很好说话的田丰,怎么突然言辞这般犀利?
田丰越发沉色,道:“刘公,迫在眉睫,由不得多犹豫了。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事情下官来做,只要抄到了钱粮,便能尽可能的防止浑河决堤,事后功劳是刘公的,罪责,下官一力承担!”
刘繇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一抖,却强撑道:“胡说!本官岂是诿过於下之人!”
田丰见他不松口,瞥了眼门外,道:“刘公,一旦决定,下官相信,朝廷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命刘玄德羁押刘公入洛阳问罪!”
刘繇嘴角哆嗦,神情僵凝,欲语还休。
他自然知道田丰的话是对的,而且是必然会发生的。
可给那些人定罪,抄他们的家,在相县还好说,可一旦出了相县,谁还能控制得了?
他们背后是什么人,会牵出什么,刘繇根本不敢想!
尚书台,御史台,工曹,随便牵扯出一个,都够刘繇受的!
田丰见刘繇还是犹豫不决,双眼光芒尽敛,淡淡道:“下官言尽於此,刘公好生斟酌吧,下官回去睡觉了。”
眼见着田丰要走,刘繇急忙道:“元皓且慢!”
田丰不动声色的坐回去,直视着刘繇。
刘繇与他稍一对视,连忙挪开,蠕动着嘴唇,口干舌燥的道:“元皓,真的可行吗?他们,他们后面,有大人物,或许还不止一个。”
田丰知晓刘繇的估计,冷哼一声,道:“刘公,此事简单。抄家之后,要么处斩,要么畏罪自杀,一切掩盖过去。即便他们背后有人,也不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证据,投鼠忌器,非但不会为难我等,或许,还会颇为客气。”
刘繇心中暗惊,这是要杀多少人?
这田丰,这么狠的吗?
刘繇心里挣扎,左思右想,还是咬牙道:“好!元皓,你去办吧。我我去找刘玄德借兵,要是有人乱来,先杀他们一个下马威!”
刘繇也是被田丰的几句话逼到了墙角,不得不作为了。
浑河真的要决堤,他三族将被夷定了!
田丰见刘繇终於松开,神色一正,沉声道:“刘公,此事要迅疾,绝不可拖延,更不能走漏消息!我看,就现在吧,那城门校尉我知道是刘公的侄子,应当可以信任。”
刘繇没想到田丰这么急,还想缓一缓,却听到田丰道:“刘公,暂且不可与刘玄德明言,他是仁义之士,见不得这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