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陛下只让我一人出京,旨意上并没有你。”
即便有,刘协也不敢带。
这田丰明显对那些人恨之入骨,这要是带出去了,让田丰名正言顺,肆无忌惮的杀戮,那简直不可想象!
田丰面带不忿,沉声道:“殿下这是何意?故意欺辱下官不成?”
刘协见着,又是连连摇头,瞥了眼外面,俯身凑近低声道:“那个,田,元皓,是这样。陛下让我出京,并非是要查案,主要还是督促治河。现在这个时机,还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一切以治理水患为要,大规模的彻查,必将适得其反!”
“殿下,要视若不见?可知有数百万百姓正在面临水灾,一旦决定,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田丰越发恼怒,嘴里喷溅出口水。
刘协稍微向后躲了躲,脸色僵硬的陪着笑道:“元皓,是这样,朝廷,是要暗中调查,等待水患结束,一并处置。”
“以御史台为主?”田丰道。
刘协有些害怕田丰,立即应声道:“自然是。我御史台是三法司之首,本王身份尊贵,岂能任由那许攸,戏……志才驱使。”
“下官要这个查办之权!”田丰猛的坐直身体,声音低沉,目光逼视。
“好,本王答应你了。”刘协毫不犹豫的说道。即便没有田丰这句话,刘协也不想插手。
涉及两河的河官,不说地方了,单是京城,六曹九寺就不知道多少,还有他们御史台。
真要彻查下去,洛阳城里就得有数百人掉脑袋,加上地方,这个数字得翻好几倍!
这种捅马蜂窝的事,谁愿意沾边?
田丰愿意!
田丰依旧一脸愤然不甘,敷衍的一抬手道:“多谢殿下。”
刘协有些悻悻的笑了笑,心里十分难受。
这田丰是个疯子,今后与他共事御史台,怕是没有安宁日子可过。
刘协不想与田丰多坐,找了个借口,急匆匆离去。
田丰坐在原地不动,刚才的愤然表情瞬间消散,面无表情的思索起来。
突然被提拔为御史丞,这是田丰始料未及的。
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这不是尚书台的意思,多半是宫里陛下的旨意。
这直接可以说明,陛下对治河一事深感愤怒,提拔他为御史丞,就是准备对治河弊案重拳出击。
他方才试探了陈留王几句,果然如他猜测一般。
“只是,陛下究竟想要我查到哪一步?”田丰皱眉,低声自语。
田丰在地方流转多年,深知其中的龌龊,‘治河一案’真的要彻查,几乎能将所有州郡县的主官牵扯进去,更别说其他所涉及的大小官吏。
一旦揭开,那是惊天大案,足够死刑的,至少数千人!
在当下这种‘力求稳定’的大环境之下,朝廷是不允许发生这么大案子的。
田丰也猜不透刘辩的心思,想到了在鸿胪寺写的那十几道‘绝命奏本’,田丰心里犹豫,要不要送入宫里。
那些奏本是记录了在豫州‘治河’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宫里要是看到了,绝对会震惊无比,降下前所未有的雷霆之怒。
但田丰又不敢。
雷霆之怒降下来了,承受的不是他一个小小御史丞,最终将反噬给朝廷,反噬到宫里!
……
刘协急匆匆跑出御史台,上了马车才松口气。
田丰如果坚持,刘协还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那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刘协回到陈留王府,直奔大院深处,来到了董太后的住处。
来到‘灵室’,董太后正跪在神像前,肃穆的礼敬。
刘协静静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董太后念了一句:“神仙保佑。”
这才起身,来到偏房。
董太后满头花白,脸角瘦削,坐到刘协对面,淡淡道:“刘辩回来了?”
刘协一怔,道:“祖母怎么知道皇兄回京了?”
董太后自顾的倒茶,冷哼一声,道:“除了他,谁能让你这么慌张?”
刘协摸了下脸,苦笑着道:“这一次,倒不是皇兄,是那个田丰,孙儿刚才见了,字字句句都杀气腾腾,简直像是一个杀星。”
“田丰?”
董太后思索一下,完全没有印象,递茶给刘协,道:“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
刘协喝了口茶,定住心神,绕开田丰的烦恼,道:“昨夜的事,祖母已经知道了,荀彧与锺繇要我主持处理曹操一事,我原本以为是皇兄的意思,所以不敢不见。今天进宫之后才知道,不是皇兄的意思。”
董太后端着茶杯,脸色困惑,道:“你说的我都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协直接道:“皇兄让我出京,巡视河道,曹操一案,交由三法司处置。”
董太后连忙放下茶杯,有些紧张的道:“是他亲口说的?还是别人转述?”
“当着我的面说的。”刘协道。
董太后神情微微放松,依旧不解的道:“他怎么突然发善心了?还是另有企图?”
刘协倒是想到了刘愈,不过没有在董太后面前提,道:“祖母,不管怎么说,能避开曹操一案已是大幸,其他的,孙儿也不愿多想。”
董太后想不通便道:“好,远离洛阳这个是非之地。再找个机会,想办法让他同意你去就藩,哪怕被软禁在陈留,也比在洛阳令人放心。”
刘协不是没有想过,但不敢提。
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了,别说刘辩不同意了,怕是朝廷也不会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