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平复
戍边,是除斩立决意外,最重的刑罚。戍边,也就是边镇当大头兵,这种被发配过去的,一般用不了多久,要么死於敌人,要么死於当地兵卒之手。
某种程度来说,还不如斩立决来的干脆。
曹操自然知道‘戍边’意味着什么,嘴唇蠕动,想要开口说什么。
可他总不能开口:陛下,还是赐死吧?
在曹操沉默的时候,荀彧三人倒是暗自松了口气。
戍边也是重罪,这样足以对外交代了。
刘辩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见曹操沉默不语,微笑着道:“这样吧,曹卿家就去辽东吧,朕会交代公孙度,好生照顾,过几年,找个借口放回来就是了。”
曹操神情大动,伏地道:“臣,叩谢皇恩!”
曹嵩也没想到刘辩会这么‘处置’,颤声道:“臣,愧对陛下!”
刘辩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与荀彧道:“丞相,你看这样处置,可为妥当?”
荀彧抬手道:“陛下圣明!”
刘辩嗯了一声,道:“那就这么定了。二位卿家平身吧,关於幽州,朕还有些话要说。”
“谢陛下。”曹嵩,曹操父子缓慢起身,看向刘辩的目光,都是充满无尽感激之色。
对於这种表情,刘辩见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是千年的狐狸,谁的演技都不差。
刘辩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曹操道:“辽东太守公孙度,是刘公临终前给朕举荐的人。你到了辽东,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动他,他的兵权也不要收,辽东这种边镇,暂且不执行‘军改’。”
“臣明白。”曹操道。
刘辩抱着茶杯,面露思忖,道:“至於其他地方,还是要厉行‘军改’的。你此番去幽州,领禁军两万,加上幽州驻军,总数五万,全数归伱调遣,幽州中郎将,由你临时任命。你之前的部将,夏侯惇,曹仁,夏侯渊等人,对了,还有吕布,孙策,暂且也都划归你。朕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就是一条,给朕狠狠打,不管是乌桓,还是鲜卑,都给朕打到他们知道什么叫痛!”
曹操神色大震,脸上是一种感激肺腑又誓死报答又坚定忠诚的复杂表情,一头重重磕地,沉声道:“陛下,臣愿立军令状,不破乌桓,提头来见!”
刘辩伸手拉了他一下,笑着道:“起来吧,朕不信你,还能信谁?”
曹嵩看着刘辩,又看了眼他的大儿子,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即便眼前的陛下,要他死,他也毫无怨言的直接赴死!
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对臣子能做到这种程度?
曹操没有起身,又是用力磕头,道:“此生此世,曹操若负陛下,若负大汉,天人共诛,永世不得超生!”
刘辩闻言,神情动了又动,大有感触,直接起身,来到曹操身前,用力拉他起来,握着他的手,目光清亮,无比真诚的道:“朕在潜邸时,便认为卿家是治世之臣,是中兴大汉的不二之人!事实也证明,卿家有这个能力,朕没看错人!卿家,你我君臣携手,再兴大汉,博一个煌煌史册,万古流芳!”
曹操狠狠咬牙,双眼通红,声音低沉的道:“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澄清寰宇,兴我大汉!”
刘辩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有卿家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说完,他看向荀彧等人,伸手道:“丞相,你们去办,今天就要结案,明天,后天,朕送曹卿家出京!”
荀彧等人没想到刘辩这般看重曹操,心神惊骇,闻言慌忙起身,道:“臣等领旨!”
刘辩不等他们离开,拉着曹操往外走,道:“朕还有些事情要与卿家说,来。”
曹操神情异常恭瑾,亦步亦趋的跟在刘辩身后。
荀彧等人目送刘辩、曹操的背影,神色不动,眼神复杂。
他们能同意这样的解决方式,可对於刘辩这般‘期许’曹操,心里却是阵阵不安。
曹操不是文臣,文臣再怎么宠信,只要不沾染兵权,那都是可控的。但曹操不一样,他掌握了太多兵马,影响力太大!
长此以往,曹操将成为大汉最大的威胁!
荀彧三人悄悄对视一眼,无声离开。
曹嵩跟在后面,还得听候尚书台的详细发落。
尚书台内。
许攸,田丰,戏志才三法司主官已经在等着了。
一众人仔仔细细商议后,确定了所有细节,三法司相继离开了尚书台。
到了这会儿,谁都知道,宫里那位陛下已经回来了,以往那种肆无忌惮的小手段已经不能再用,只能遵照旨意行事。
曹嵩也跟着离开,拄着拐,慢慢走着,面无表情,双眼静静看着宫门。
宫里的处置,比他预想的要轻的多,同时,对於曹操的处置,也是象征性的,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
在那位陛下面前,他感激涕零,但走出崇德殿,他就冷静异常。
宫里太过大度,太过宽容,大度的过头,宽容的过度。
‘孟德……’曹嵩忧心忡忡,不知道曹操能否骗过那位陛下。更担心,曹操接下来的路。
此番去幽州,那位陛下不止将曹操原本的部将返还,还将幽州中郎将的任命给了曹操。
某种程度来说,那位陛下,是将整个幽州交给了曹操!
这样的‘信任’,自这位陛下继位以来,从未有过!
更何况,还在‘军政分离’的大背景之下!
“希望孟德莫要糊涂。”曹嵩轻轻自语。
他知道他那儿子不会被那位陛下貌似的肺腑之言所骗,可那位陛下心机太过深沉,这次又给的太多太多,图谋的肯定巨大!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也是深不可测的陷阱!
尚书台内,荀彧,锺繇,荀攸三人坐着,虽然神色放松,可眼神里还是带着浓浓的凝色。
锺繇见他们都不吭声,稍稍思索,道:“陛下好像变了。”
荀彧,荀攸看向他,微微点头。
在以往,宫里为了推行‘新政’,用的都是强行压迫、逼迫的手段,这种宽和的态度,似乎还是第一次。
这一次宫里那位陛下,没有任何强迫,推心置腹,抚慰体谅,起初他们很不适,但又觉得心里舒服,情不自禁的接受了。
锺繇没有听到回应,便点题道:“陛下自从出京到回宫,差不多半年时间,你们说,陛下到底经历了什么?”
荀彧,荀攸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看着锺繇。
锺繇的话,可以换一种说法:陛下到底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这种转变,是否意味着宫里推行‘新政’的手段、方式会发生改变?
这种转变,对他们,对朝廷,对大汉来说,利弊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