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诗酒
皇甫坚长啃着苹果,看着他的表情,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这不是陛下的交代。”程昱明白了,认认真真的建议道:“曹操,非同一般人。在陛下登基以前,他虽有些名声,不过都是狼狈不堪之言,陛下登基之后,他屡犯大错,皆是陛下施恩得保。在征讨兖州的桥瑁、袁遗等人,初露锋芒,接着,他先后平定青州黄巾、冀州黑山军,又剿灭董卓,大败乌桓,声威大振,举世无双。他对朝廷,对陛下至关重要,绝不可轻动!他要是向陛下表达对任何人的不满,哪怕是丞相,都未必承受得住!”
皇甫坚长嘴巴停了,连连呸的将嘴里的苹果吐出来,愕然道:“不会吧?曹操,这么厉害?”
程昱越发肃色,道:“只会比我们预想的更厉害!这些年,他南征北战,北方七州他都征战过,帐下将领无数,一旦把他逼急了,七州将瞬间大乱,怕是陛下都难以控制局势!”
皇甫坚长慢慢将手里的苹果放到身前的桌上,双眼盯着苹果,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剧烈闪动。
曹操的能量,超乎了他的想象。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曹操既然进了洛阳城,脱了兵权,那就是砧板鱼肉,任他宰割。
可听了程昱的话,事情完全不是他预想的。
曹操非但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反而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刀,谁想动他,都可能反噬自身,要命的那种!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甫坚长慢慢抬起头,看着程昱,轻声道:“陛下,真的没有忌惮他吗?”
程昱回头看了眼,见没有人靠近,道:“要说没有忌惮,任谁都不信。但是二公子别忘了,陛下继位以来面临的情形,十二常侍盘踞皇宫,大将军何进威慑余外,可最终还是陛下轻松胜出。接着是内忧外患,袁氏野心勃勃,袁隗掌控朝廷,勾结董卓陈兵河东,情势那般危机,陛下还是安稳渡过了。而后,天下叛乱四起,‘汉室将终’甚嚣尘上,可结果二公子也看到了,不过六七年时间,大汉越来越强,尽收北方七州,叛逆一个个败亡。陛下能走到今天,绝不是运气那么简单。如果说,曹操是一头不世猛虎,那陛下是一个老辣深沉的猎人!他肯定忌惮曹操,但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足够的能力,能够制住曹操!但凡有一丝失控,威胁到他的迹象,绝对会立即身死!不是我盲目信任陛下,而是有太多前车之鉴,累累屍骨为证明!”
皇甫坚长盯着苹果,道:“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曹操这般势大,一旦到……某一天,后果简直不可想象。身为臣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程昱看着皇甫坚长的表情,沉默片刻,道:“那就依照二公子的想法去做,但要足够隐蔽,隐蔽到,只有曹操与陛下知道。”
“也要让曹操知道?”皇甫坚长愣了下。
程昱点头,道:“一定要让他察觉,这才是正常的。陛下要是对他没有任何动作,反倒令曹操起疑。”
皇甫坚长伸手拿起苹果,狠狠咬了一口,道:“不止是这样。我还要做一个,让曹操,让陛下都不知道的事,日后曹操真有不轨,我也能立即制住他!”
程昱略有担心,道:“曹操此人生性多疑、谨慎,他身边的武将都是他亲族,或者从庶民中挑选而出,对於谋士,更是小心,几无心腹,二公子,可有把握?”
皇甫坚长啃着苹果,发出嗤嗤的声音,动作缓慢,神情冷淡,道:“曹操只要在洛阳,我就有的是时间慢慢挑选。他要做孤臣,但不可能是真正的孤臣!”
程昱看着皇甫坚长从未有过的表情,更加忐忑了,道:“二公子,是否要禀报陛下,万一坏了陛下的计划……”
皇甫坚长一笑,道:“不用担心,我要下一颗棋,要么猝然发动,一击致命;要么就是一颗死棋,永远没人知道。”
程昱不再多言了。
皇甫坚长虽然平日里没正行,与他们说话不着五六,可一旦真的决定了什么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皇甫坚长吃了一半苹果忽然不吃了,直接扔掉,抆了抆手站起来,突然间就恢复了以往模样,疑惑的道:“对了,老史最近忙什么,怎么一直没看到。”
程昱立即想到了史阿与曹操曾经同为游侠的老友关系,道:“不太清楚。”
皇甫坚长也不在意的点头,道:“先不管他,蓟县、汉中那边都安排好了?”
程昱点头,道:“安排了,从上到下,百余人,暗点也都建好。”
皇甫坚长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那就没什么事情了,回去睡觉,对了,先生也抓紧成家吧,最近日子会比较闲,好好享受享受。”
程昱见皇甫坚长要走,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只是考虑,他是否真的要去大司马府。
他是皇城府的‘军事’,这一点瞒不过曹操,真要去了,太过扎眼。
……
今天,是建安元年的最后一天。
忙碌完朝廷的事,各级官员们都回府,先是家族聚餐,而后纷纷走动,夜深之后,整个洛阳城亮如白昼,喧闹声如沸如荡。
相比於大司马曹府的冷清,丞相荀府就热闹非凡了。
荀彧,锺繇,荀攸,戏志才,陈琳等人齐聚,都是酒足饭饱之后,这会儿抱着茶杯,坐在碳火十足的房间里,笑容轻松的说着大小事情。
家长里短不知道多久,陈琳开了先口,道:“已经是朝休了,还是没有结果,宫里也毫无动静,我有些担心。”
戏志才脸色有些苍白,轻咳一声,道:“宫里确实太过安静了,这不是陛下的性格。”
锺繇看了眼荀彧,道:“陛下每次沉默,都是酝酿某些事情,丞相,没有风声吗?”
荀彧是丞相,即便宫里不透风声,他也有办法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荀彧沉吟着,道:“这确实不是陛下的作风,但也不用多想。当前要务,就是推行‘新政’,我们按部就班就行,不必多想。”
荀攸神色狐疑,道:“陛下一路巡视,到底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还是没有查清楚吗?”
戏志才道:“我与那崔钧谈过多次,他避重就轻,似有意隐瞒什么。而且,对於笮融,陛下着实过於宽宥,不见半点怒火。”
笮融搞出那么大的事情,可以隐瞒一时,但朝廷也不是真的瞎了。
告状到廷尉府的,前前后后加起来过百,御史台那边也查到不少罪证,可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如果是以前,那是因为笮融大肆行贿,从洛阳到地方,都被堵住了嘴。可宫里那位陛下知道了,他们这些人也查了个仔细,为什么还是推进不了?
荀彧,锺繇,荀攸三人是心知肚明,能够阻碍他们的,也唯有宫里那位陛下。
可是,陛下为什么要庇护笮融?
那可是一个披着仁慈外衣,假作圣佛,实则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恶魔!
锺繇喝了口茶,道:“依丞相所言,我们按计划行事即可。陛下真的要是有新动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对於宫里那位陛下,他们又能如何?
陈琳见状,道:“那,尚书台的会议该怎么办?王景兴固执己见,要将预算绑定到‘政绩考核’,陈宫,皇甫坚长许攸等人要钱要官,九寺那边对进一步改制颇为抵触,这样争执下去,即便开朝了,一时半会儿还是定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