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便一个健步上前,对着包顺拜道:“泰山折煞小婿了!”
然后对着其他人道:“诸公请起,请起。”
包顺见着,笑意盈盈的捋了捋胡须。
其他羌部首领,则都对他投去羡慕的眼神。
没办法!
在如今的熙河路,虽然理论上,权力最大的是经略安抚制置使赵卨。
但在这些羌人眼里,地位最崇高的,还是这熙河兰会路边防财用司的两位国亲。
一个是当朝太皇太后的亲侄子,一个是当朝皇太后的亲弟弟。
都是汉家阿舅的亲戚!
何况,两位国亲,还握着大家的钱袋子。
无论是卖马与朝廷,还是即将要收获的棉花,都得经过这两位国亲的手。
向宗回带着包顺等人,进了内宅后院的厢房。
命人奉来茶水、点心。
然后,他就问道:“诸公今日来此,未知何事?”
向宗回这话一出口。
包顺等人就互相看了看,然后一个黑瘦的中年羌部首领就道:“不瞒公事,下官等此番冒昧登门,乃是想求公事给个恩典。”
“嗯?”向宗回眯起眼睛,看向那人。
他认得此人,乃是马藏家的首领。
今年三月,率部两千,从那青唐高原归义而来,还是向宗回亲自带人迎回来的。
迎回来,就安置在河州居住,然后上禀朝廷,经当今天子批准,枢密院奏复,中书舍人草制,於五月敕为马藏族本族都军主。
向宗回甚至还记得,敕书的内容呢:生长边疆,服习风化,裔俗推尔拳勇,帅路称尔材质……俾率土豪,祗膺章宠,益报忠良!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就是靠着迎马藏族入熙河的功劳,加上太皇太后圣节推恩,改四方馆使、明州防御使。
这就是横行官了!
而他今年,才三十五岁!
三十五岁的实权横行官!
除了他向宗回还有隔壁的高公纪,国朝还有谁?
因此,向宗回难免对马藏部颇有好感。
那马藏族的首领起身拜道:“下官等听闻,经略相公,已发了军贴,欲於兰州、会州、河州等地防秋?”
向宗回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马藏族的首领当即道:“我等归义之民,虽久在化外,但一颗报国之心,却是无比炽热!”
“如今,经略相公发军贴,却未发到下官家中……”
“难道是因为下官对朝廷,对天子的忠心还不够吗?”
他为来熙河路这里种木棉,可是把青宜结鬼章得罪死了。
结果,现在大宋这边要防秋,居然不叫上他?
他心里面能平衡吗?
不能!
高原上,还有二三十万受苦受难的羌人、吐蕃人,在等着他去解救呢!
只是想起那些过去经常抢牧场、牲畜、农奴的‘同族’,至今还生活在青宜结鬼章这个被佛唾弃,为菩萨不喜的佛敌手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就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於是在佛前发誓,必救他们於水火。
让他们来大宋共沐天子仁政!
但,官府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点兵的时候,居然不带他!
真是岂有此理!
其他包顺带来的羌部首领,也都纷纷点头,道:“是啊!是啊!”
“吾等自归义以来,以发誓为大宋忠臣,为天子鹰犬。”
“经略相公,怎么能因为我们还没有户籍、版册,就不点我们的兵?”
即使不算其他。
单单是保丁上番,每天两升米和一十六个铜钱的收入,对他们这些刚刚从高原或者横山那边‘归义’的苦哈哈们来说,是一笔巨款。
像他们这样的部族,族中青壮多则千余,少则数百。
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何况,出去‘解救受苦受难’的同族,还关乎到明年,大家能不能开垦出足够的土地,种上足够多的木棉!
所以必须告状!狠狠的告状!也必须维权!狠狠的维权!
向宗回见着顿时笑了起来,道:“赵相公发军贴,大点熙河兰会路保甲。”
“公等虽是归义的忠臣,可终究还未落户……”
“朝廷自有法度在……”
向宗回慢条斯理的打着太极拳。
在坐的羌部首领们,顿时都急了起来。
“公事!公事!”他们全部起身,跪到了向宗回面前,泪流满面的说道:“下官等满腹报国之心,还请公事成全。”
向宗回瞧着,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叹道:“公等报国之心,我知矣。”
“只是,这军贴发兵,却是经略司的权柄。”
众人纷纷俯首,只磕头求道:“还请公事慈悲!”
包顺在这个时候,慢悠悠的起身,对向宗回道:“还请公事看在老夫薄面上,予这诸位大宋忠臣一个机会。”
向宗回犹豫了一下,道:“包公的面子,我自然要给。”
“这样罢!”
“且待我去经略司,与赵相公商议一番,再来与诸公答覆。”
众首领这才拜道:“谢公事!”
但却不肯起身,只道:“若朝廷不允,下官等就跪死在这里!”
他们也是没办法!
若是捞不到出兵的名义,他们在族中的威信就会大损!
那可是每天两升米面,外加十六个铜钱的天价工资。
上了战场,若能有斩首、俘虏,得到的赏赐更是很多族中青壮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巨款。
若失了这个机会,回到族中,族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他们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些首领都已经看了包家的木棉地。
甚至,摸过了包家人用棉絮压实后做的衣服。
这可比羊皮做的袄子还保暖。
最重要的是,羊皮要杀羊才有。
可木棉只要种下去就能收获!
而且,这东西很值钱!
哪怕是这些刚刚走下高原、走出山谷的羌部首领们也知道。
这玩意,只要织成布,绝对不愁卖!
这就都是钱啊!
所以,现在他们比谁都更希望参与到熙河路的防秋大业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