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191章 起家官(1 / 2)

第191章 起家官

参考吏部试被称爲“一日门生”,因爲当日便能出结果。

填过了卷子,薛白被安排到一间庑房中歇息,盖上干净柔软的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直到有小吏轻手轻脚地过来,小心翼翼地唤醒了他。

“状元郎,稍候便要唱官了,是否移驾听听大冢宰是如何安排的?”

“嗯,好。”

薛白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站起来,心知不是吏部官吏们态度比刑部、礼部要好,而是如今他的圣眷与名望不一样了。

出了庑房,绕过长廊,重新回到吏部南曹的中堂,还在等候授官的人已只有最初的四分之一不到,整体看起来多是衣着华贵、器宇轩昂。

因那些死气沉沉的人都被淘汰出去了,若非家世、家底丰厚者此时也站不到这里。

比往年慢了一些,又等了小半刻,有官吏从中书省回来,将注拟递在杜有邻手里。

“咳咳。”达奚珣轻轻咳嗽了两下,不给杜有邻暗中捣乱的机会。

杜有邻无奈,只好将注拟递给了这位侍郎。

达奚珣今日也是勤勉,展开一封封批注,亲自唱名。

“京兆府举子,天宝四载进士,崔佑甫,授寿安县尉。”

当即有一名二十七八岁模样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执礼道:“伏启少冢宰,寿安县道远难行,我体虚无力,可否另授京官?”

达奚珣眼睛一翻,此时又懒得出面了,转向杜有邻,示意这个郎中说话。

“哎,寿安县地处河南府,居洛阳以西,距长安比洛阳都近,怎能称道远?”杜有邻也不说官话,好声好气道:“没有别的更好的阙员了啊,崔三十七郎。”

崔佑甫很有礼数,再看了达奚珣一眼,见其点头,遂道:“如此,我便拜领了。”

他出身博陵崔氏第二房,乃当今天下士族之冠,他父亲崔沔官居中书侍郎,赠左仆射。

可惜,他父亲早殁,才使得他今日只得了一个正九品上的起家官。

达奚珣回给崔佑甫一个欣慰的笑容,心想,连圣眷在身的状元也只得了一个江南道望县,给崔公子一个洛阳边上次畿县,不可谓不厚道了。

一点小插曲之后,他继续唱名,一封封批注翻过去,忽然愣了一下。

“国子监出身、天宝七载状元薛白,授……”

达奚珣凝目一看,这下吃惊不小,转头看向从中书省回来的几名官吏,才发现他们目光回避闪躲。

他连忙出了中堂招人叱问道:“如何回事?”

“是……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杨相公……”

“本官知道是谁!”达奚珣一听他们把官名报这么全就恼火,感觉是在压迫自己。

他踱了两步,问道:“禀过右相了?右相如何说?”

“右相歇息了,府中管事不敢打扰。”

达奚珣眼珠转动,心想右相若是与杨銛争执起来,此事便要惊动圣人了,那结果必然是一样的。

此时被杨銛偷袭一遭,失了小面子,到时却是失了大面子,何必呢?

但他也不愿担此事,连忙去找了陈希烈。

陈希烈已睡下了,被唤醒过来之后,听说杨銛也出面了,反而有些释然。

“左相。”达奚珣道:“薛白如此狂傲,若吏部犹授了他秘书省校书郎,只怕要被世人非议啊!”

“是啊。”

陈希烈喃喃感慨,叹道:“可老夫有何办法呢?老夫劝过那竖子,不听,爲之奈何啊?”

达奚珣再次一滞,心想自己也是昏了头了,竟妄想让这位盖章左相出面来担当。

他心中积郁,招过杜有邻,道:“本官身体不适,由你来唱名吧。”

“喏。”

杜有邻接过批注,转回中堂,面向一众衣冠户,那披着一袭红袍的身形终于显出了官威来。

“国子监出身、天宝七载状元薛白,授秘书省校书郎!”

~~

是日,吏部试二百七十六人,仅取了十五人,其中博学鸿词科五人、书判拔萃科十人。

薛白有些疑惑,因他分明从杜有邻给的纸条上看到一共有四五十个阙员。

仔细一想,这些阙员当然不能全部以这个途径给出去,除了守选,还有循资格长名榜,还有各种各样暗地里的交易。

有数十人努力留到了最后唱名阶段,待那短短的名单念完,却还是失望而归。

须知,罢秩了可没有俸禄可领的。

哪怕是世家子弟,若不是主支嫡系,也经不起长年累月的只有开销而没有进项。

“士之失位,犹诸侯之失国家也!”

吏部堂中,负责抄告身的书吏正在奋笔疾书,将注拟抄录送到甲库备案。

“某官崔佑甫、萧悦、薛白……等五人,满腹经纶,登博学鸿词科选,宜楙乃官,分授以职!”

备案的卷宗抄好了,便是抄告身。

“啪”的几声,委任状上分别又戳了几个印,被装进黑木函匣里,小吏们拿着,小跑着到薛白面前。

“状元郎,可喜可贺,起家官秘书省校书郎,还请接着。”

薛白一手接过告身,一手却是递过一串铜币,道:“辛苦了。”

“不不,不敢要状元郎的钱。”

“这是笔墨、书函钱,该给的还是要给。”

薛白笑笑,放下钱币,持着告身离开了吏部。

一年零五个月,重生以来他从一个身份不明的官奴开始终于得到了一个官职。

这一路很不容易,但他还是得到了;同时也有无数人得不到,因才华不能施展而流向边镇幕府,酝酿着一场惊天巨变。

~~

“你又做成了?!”

“不然呢?”

薛白收好他的告身,神情依旧十分平静。

杜五郎虽不像他这么想当官,反而更激动一些,嘴里啧啧称赞,道:“十七岁你就当官了,厉害啊。”

“嗯,而且这是最正的起步官。”薛白道:“不是王准、贾昌之流的卫尉少卿能比的。”

他已明白了杜媗说的八步走,意思是,在官途的八个阶段哪些官职是最好的。

比如同样是县尉,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可能一辈子都升不了官;而有了中枢任职的资历,便可能选个京畿县,一年两载就能让朝廷看到功劳。

所谓最正不过校书、正字。出了长安,旁人一听这是状元郎、校书郎,马上要刮目相看;一听是卫尉,那就是赐官、狎官,在这种信息流通无比缓慢的年代,这非常重要。

薛白对别的事无所谓,官途上的事却是一步一个脚印都得给它夯实了。

“看伱,还得意起来了,你何时到秘书省视事?从此以后,可就不自由了啊。”

“还得等三日。”

“这么快?”杜五郎赞叹归赞叹,其实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转头又问道:“但说真的,你不打算成亲吗?”

“和谁?”

“找呗。”杜五郎道:“你这不成亲,多让人心慌啊。”

“谁心慌?”

“就……很多人都很心慌啊。”

薛白道:“最近忙,倒是顾不得这些,回头问一问吧。”

“问什么?”杜五郎道:“我是说,有许多人找到我阿娘,以及我……准岳母那里了。”

“让她们都推却了吧。”

“你确定?你不会是有人选了吧?”

薛白嫌杜五郎聒噪,挥手将他打发了。

他如今的身份既已不是薛灵之子,遂搬到了宣阳坊的薛宅。而近来忙着科举授官之事,且要与那些伶人,甚至薛家母女等人避嫌,他连这个宅院都没好好逛过,几乎只在大堂、正房来回。

正房里,青岚正在收拾东西,心情很好,很喜欢干活的样子,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平时不觉得,一到搬家的时候,薛白才会发现他的家当多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