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严关,再往南走多为下坡路。
连绵雨水如同天降银河,将道路冲得七零八落。行军之难,犹如逆水行舟。不少地方积水超过马腹,官兵甲仗、粮草皆湿,十分狼狈。
十日晌午时分,众将士跋涉至甘棠渡。这甘棠渡,坐落於灵川县东北一隅,原有一座浮桥横跨漓江,为两岸往来之要道。
漓江之东,焦琏一行人马焦急等待;漓江之西,桂林城静候救兵。
偏偏不巧的是,那浮桥已被洪水冲毁,守桥兵士踪影全无,不知躲哪避雨去了。桥边窝棚残破不堪,仅余两艘小船,无济於事。
所幸,雨势已有所收敛,冷风不再肆虐,连绵多日的大雨终於有了停歇的迹象。
江水暴涨,浑浊不堪,夹杂着泥沙、木头、树枝,翻滚奔腾,犹如怒龙出海,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涉足。
焦琏当即立断,沿江岸向下游搜集船只。标兵策马走了十几里路,沿途征用民船,总算收集到二十多艘渔船。
为将者,必须守信。三日之期,刻不容缓。焦琏面色凝重,神情肃然,下令道:“各队依次渡江,不得拥挤,不得喧哗,不得耽搁!”
声音铿锵有力,如同金石之音,在江畔回荡。
标营共设六队,每队五十人,共三百多人。
明军募兵制下编制较混乱。北方多实行营队制,五人一伍,十伍一队,十队一司,五司一营,一营大概三千人。南方多实行营哨制,以哨取代队。队或哨,为明军基本编制单位,相当於现代的连。
这是一种相当古老的编制。五人为伍之制,“古司马法也”。五十人一队之制,汉、唐、宋三代皆有之。三千人一营之制,则可以追溯至北宋王安石的置将法。
古代组织能力低,一营三千人基本就是军队最大编制单位了。焦琏这支兵马,就有战兵三千多人,恰巧为一营之数。
相比而言,八旗一旗有甲兵七千五百人。从编制上看,八旗明显要优於明军。
焦琏亲自指挥渡江,标兵牵马坐船,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驾船的渔民在漓江上漂泊多年,见惯了各路军队。像焦军这样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着实少见,令人敬佩。
最后一批标兵上船后,焦琏方与岑丹初一同登船。
渡过漓江,焦琏对渔民们说道:“诸位乡亲,我乃征虏将军焦琏,此行急赴桂林参战。因走得匆忙,未及携带银钱,故赠诸位五两银子,聊表心意。
“后几日,我军尚有步兵陆续南下。甘棠渡桥已毁,他们寻路渡江,尚需诸位相助。桂林安危,在此一举,万请帮忙。”
渔民们闻言,皆感动不已。这年头,军队不杀人抢钱已是幸事,竟还有如此仁义的统帅。
一渔民代表拱手道:“大帅威名远播,小人等敬仰已久。广西百姓正需大帅庇护,能为大军渡江效力,实乃荣幸,怎敢收受银钱?”
焦琏哈哈大笑,把银子丢在地上,驰马而去。
岑丹初跟在身后,说道:“大帅,江湖草野亦不乏忠义之士。看刚才渔民的言行,便知广西民气未堕,大明中兴依然有望。”
焦琏拈须含笑,越来越喜欢这个新兵了。
岑丹初第一次强行军,吃苦耐劳,毫无怨言,别人都休息了,他还在忙前忙后。又屡出惊人之语,有些言论,有些知识,就连焦琏也想不到。
嗯,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就是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怎么样,若能冲锋陷阵,勇猛杀敌,就无疑是个将才了。
路过灵川县城,总督张同敞邀请焦琏入城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