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共美心有悲戚,说道:“次公子自海上来,一两日即至,乞忍死须臾?”
瞿式耜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继承家产,顺清,为常熟乡绅。二儿子经瞿玄锡经商,后隐居虞山。三子瞿嵩鍚,感伤时事,亦隐居不出。
孙子瞿昌文,便是瞿玄锡的长子。瞿昌文年轻气盛,於永历二年离家出走,与同邑义士赵延年、刘又相,途径浙江、福建、广东,至永历三年六月十九日到达桂林,得以与瞿式耜相见。�6�9�6�9瞿玄锡得知儿子出走,先派家仆至桂林,得知瞿昌文在桂林,被永历朝授为中书舍人。
当时,江南文首钱谦益辞官还乡,正在联络义师,谋划反正。瞿玄锡带上钱谦益的书信,走海路来见瞿式耜。
瞿式耜叹道:“我负天子,曷念及儿女情耶!”
“不然,先生此言差矣。”卢守义才一开口,就引起众人注意。盖因他身份特殊,是赤军情报局侦侯,曾屡立奇功,甚是传奇。
“次公子不远万里来见,已至永安州,带来一封牧翁的来信。我在永安州时,曾与次公子一晤。次公子身体微恙,不能日夜骑马,托我把书信带给先生。”
说罢,卢守义掏出一封密信,递与瞿式耜。
瞿式耜早年拜钱谦益为师,因钱谦益降清,瞿式耜断绝师生关系。
他取过书信,戴上老花镜阅读一遍,叹道:“牧翁啊牧翁,你既有意恢复,当年何必降清?既有意殉节,何必言水冷?”
南明乱世,涌现出了许多极具反差感的人物。“蟋蟀相公”马士英,世人皆谓奸相,竟能至死抗清。屡次屠城、擒杀隆武绍武二帝的李成栋,竟然大义晚成,舍弃全家老小,反正归明。
钱谦益也是个复杂的人物,东林大佬、文坛领袖,投水而“水太冷,不能下”,降清而又辞职,躲在家乡联络义师。
瞿共美取过书信,朗声为众人阅读。信中,钱谦益以“楸秤三局”为喻,痛陈天下形势,列举当务之急着、要着、全着,报告江南清军将领动态,并预测可能争取反正的绿营部队。
严炜对钱谦益这个常熟同乡颇为惋惜,叹道:“牧翁身在虏中,须臾不念本朝,信中规划形势,了如指掌,绰有成算。忠躯义感,溢於楮墨之间。我辈身处前线,将与鞑子大战,更应振奋精神,矢志恢复。”
大敌当前,清军即将破城,赤军冲冲不肯出兵。严炜是赤军军政府参议,此时说这话,岂不大言不惭?
瞿式耜没有拆穿他,也没有嘲讽他,只是颓然说道:“大局崩坏,某已无能为力。督师留守敕印,吾已送还朝廷,如今只有一死,以全名节。”
卢守义愤然不平,说道:“先生何必如此悲观?大将军虽不出兵,却在酝酿大计,不鸣则矣,一鸣惊人,不战则矣,一战就要全歼鞑子。
“先生身膺天下重望,岂能妄自菲薄,置天下苍生於不顾?大将军誓要全歼孔有德这支鞑子,但赤军能否全歼鞑子,非在大将军,而在先生。”
众人大为惊奇,看看卢守义,又看看瞿式耜。卢守义地位最低,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瞿式耜地位最高,却无言以对,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