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少康一成一旅恢复,光武十八年中兴,天时人事未可知也。堵阁部精忠报国,岑大将军枕戈待旦,皆愿殚精竭力扫清中原。
“今吾身陷虏营,志节不就,自痛负国,刀锯鼎烹,百死莫赎,尚蒙耻於腥膻中逐臭耶?且尔自托大圣人之后,圣人之家法,尔知之乎?
“孔子作春秋,严乱贼之诛,谨夷夏之防。尔为丈夫,不惜屈身北虏,甘为鹰犬,掳掠我国家,杀戮我人民,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6�9�6�9“凡若所为,侮辱先圣至矣,罪该万死,尚得以微子、管仲相劝勉耶?事不成,吾志在殉节,尔休矣,毋多言。”
孔有德惭愧不已,却仍不死心,下令把二人收监,好生伺候。
全节却愤恨不已,说道:“王爷,这两人都是硬骨头,既不能投降我们,留着终是祸患,何不一刀杀了他们?”
“呵呵,”孔有德未置可否,先喝了口茶,缓缓说道:“这次入粤西,朝廷许我开府粤西,如云南沐氏。你我二人,包括我们定南藩子孙后代,今后都要长期驻守粤西。若不能深结粤人之心,如何能在粤西长久?”
明初,沐英为太祖养子,率军平定云南。沐氏子孙世守云南近三百年,兼并云南田地三成,享尽荣华富贵,在滇贵军民心中享有崇高的威望。
至於大西军入滇时,假称是沐天波妻子焦氏家族的武装,来云南为沐氏复仇。“云贵人民深信,一路俱如此传播,故贼兵所至,悉开门降。长驱而来,全无梗阻”。
多尔衮为驱使三藩卖命,许诺事成之后,准许三藩在两粤开府。
孔有德亟亟於此,全节又何尝不是?他恍然大悟,说道:“王爷深谋远虑,节不及也。”
由世镇粤西,两人自然而然地谈起家眷。孔有德面露忧戚,说道:“藩军行动太快,南兵投降太多,粮草颇有不继。我向沈永忠写信索求粮草,沈永忠不仅不给,还向朝廷报信,反咬了我一口。此仇,吾必报之。”
续顺公沈永忠,出自东江镇总兵沈世魁之后。自毛文龙死后,东江镇屡屡内讧。沈世魁虽出身商人,却颇为忠义,曾於崇祯七年率军登陆鸭绿江,长途奔袭后金旧都赫图阿拉,攻破苏谷里寨,斩获颇丰。
崇祯十年,皇太极胁迫朝鲜水师助战,以绝对优势兵力围攻皮岛,三顺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全部参阵,围攻昔日同袍。
沈世魁率军激烈抵抗,斩杀后金将领甚多。满入旗武将武尔格、纳密达、巴雅尔图、炳图、拜音台柱、珠三、彰吉泰、护军参领瑚什、云骑尉果科皆战死,孔有德部将洪文魁等人也死於此役。
最终,东江军弹矢用尽,沈世魁被执,不屈而死。岛上男丁除与三顺王交好者之外,都被杀戮。沈永忠的叔父沈志祥逃至石城岛,收集溃卒,后投降满清,被封为续顺公。
这次,三王奉命征伐两粤。沈永忠则率部镇守湖南,屏护定南藩军安全。湖南多年战乱,残破已久,沈永忠节制一万五千人马,粮草勉强自给,根本就没有余力支援孔有德。
孔有德缺粮,只得纵兵抢掠。沈永忠不肯支援粮草也就罢了,还把定南藩军劫掠地方的事情捅到了清廷,这就很不地道了。
“湖南残破,我军家眷都在衡州、永州、全州一带,凡事仰仗沈永忠羽翼,颇多不便。”全节建议道:“桂林已经大定,不如把家眷迁至桂林,以激励全军士气。”
“也只能如此了。”孔有德应允,左右欢愉。
次日,孔有德派明广西臬司王三元、苍梧道彭旷到狱中劝降,具以酒肉。
汪皞、陈希贤二人同住一监,彼此可通声气。陈希贤一脚踢翻酒食,说道:“此犬豕食,何污吾目?”
王三元出自瞿式耜门下,见二人不肯屈服,劝道:“国家兴亡,何代无之?人生若朝露耳,何必自苦如此?二公既不屈,可薙发为僧,自当了悟。”
汪皞叹曰:“僧者,降臣之别名。发短命长,我不为也。且佛即圣人,圣人人伦之至也,未识人伦,何谓了悟?”
王三元、彭旷愧沮,不复敢言,鼠窜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