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是知道我妈自杀跟你没有关系,我长大了能分辨了,可你觉得我们父子俩能回到我八岁之前的相处?”言叙川觉得可笑,“过去我需要父亲这个角色的时候,他是空缺的,现在我长大已经不需要了,对待父亲当然是理应有的客气了。”
言顾明心里震荡,面上不显,“三年前你最初知道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爸。”言叙川笑了下,“那时候有顾东陪在我身边的,有爱的人有冬菇,过去谁对谁错不重要了,我想踏出这一步,不是因为我妈的死不是你害的,而是因为心里的恨没了。”
他虽然现在还不记得和顾东的事情,但失去一段记忆,他还是他,处理事情,思维方式,不会变的,除非他愿意做出改变。
言顾明握着茶杯的手颤动了下,茶水倾泻在手上,丝毫感受不到痛。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赵格棉自杀后,他明明有机会能跟儿子交谈,安抚儿子情绪多做陪伴,但是因为事业,他选择了放弃当个好爸爸。
现在科创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集团,所有的资产他都交在儿子手里,告诉自己过去这些年他不能后悔,这些就是给儿子的弥补和礼物,他不能想,有时候做事情就是这样,有舍有得。
“爸,你其实最爱的是你自己。”
在面子、自尊、事业面前,什麽都可以丢在一旁的。最后什麽都有了,才回过头有多余的精力,将目光放在曾经被舍弃的身上,投以关注。
“顾东的事情,是我的错。”言叙川平缓道:“您还年轻,科创应该交还到您的手里,我想去做点别的了。”
一直未开口的言顾明打翻了茶杯,站起身,脸上不复之前的冷静,他开口带着怒意:“科创你做的好好地,你不能因为顾东就做出这麽草率的决定,公司数万的员工都靠着你养,你想做什麽?”
“我想为自己活。”言叙川站了起来,从谈话到现在一直是客气有礼的,“我不是跟您说气话,跟顾东也没有什麽关系,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您身体硬朗健康,完全可以打理科创,公司还有四位副总协助的。”
言顾明气得青筋暴起,可看向儿子平静的目光,又跌坐在沙发上,这一瞬间,如同老了十岁。
妻子自杀,儿子离心。
“爸,早点休息。”言叙川从头到尾都是冷静的,他并不是说气话,而是考虑了许久才下的决定。他跟父亲的立场不同,无法彼此说服自己,不如就这样各自按照各自的原则活着。
从侧楼盘旋而上,楼梯口冬菇的小身子坐在那儿,穿着睡衣,脸上表情平平的,肉爪爪撑着脸蛋,大眼睛望着他。王阿姨站在后面,也不知道两人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言叙川望着冬菇光溜溜的脚丫子,单手抱着人上楼。
“爸爸,是爷爷赶走东东的?”冬菇说是问,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了。
言叙川握着冬菇冰凉的肉脚,这颗冬菇在顾东面前装的乖巧,其实聪明着。他点了下头,这个是事实,抱着人进了卧室,说:“这中间也有爸爸的问题。早点睡,不许偷跑了。”
冬菇塞在被窝里,露出个脑袋,还想着刚才爸爸和爷爷的谈话。
“不睡?”言叙川挑了下眉。冬菇不情愿的闭着眼睛装睡,言叙川也没管,按掉了房间的灯,带上了门。门口王阿姨还在,见到言叙川不好意思说:“我见冬菇睡着了就回去,没成想他跑出来了。”
“没事,阿姨。”言叙川对着王阿姨很客气温和。
两人沿着过道走了几步,王阿姨满脸的犹豫,最后没忍住说:“小言,你别太怪先生了。当时你在医院,我接到管家电话回来的时候,冬菇也在医院,哭的缺水抽过去了。你还记得那个张阿姨没?我听着她跟先生说顾东的坏话,说的不好听,先生可能信了。”
“张阿姨?”言叙川摇头不记得家里有这位保姆。
“这人还是我那时候定下的,没想到是这麽个歹毒的人。添油加醋的说顾东坏话就算了,后来冬菇发烧出院后粘我,这人背着我偷偷给冬菇衣服里藏针,其他人一抱冬菇就哭,她一抱冬菇就没事,可冬菇脸上不乐意,我就发现端倪了 .......”
言叙川并不知道有这麽一出,听到这里眉头蹙起,眼神冷了许多。
王阿姨见了有些怵,连忙说:“发现的早,冬菇没受伤,那人也被先生狠狠教训了。”她现在提起来还气的心肝疼,这人太歹毒了,小孩子懂什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好在发现的早。
“都怪这人,那时候什麽都搅成一团,先生可能也没多想。”王阿姨不想见父子闹不好,努力说着好话。
言叙川:“阿姨,顾东的大学学籍没了。”
王阿姨一愣,她不知道这茬,只想着可能是先生给了钱把顾东打发走了,没想到学籍也没了。她一双儿女都考上大学,当然知道这个的重要,小顾那学校还是顶尖好的一本呢,怎麽就这样了啊。
“这——”
“早点休息,跟您没关系的。”言叙川进了房间。
王阿姨是言家的老阿姨,干的时间最久,人和人都是相处起来有感情的。言叙川去国外的时候,王阿姨并不知道言叙川在国外过的是什麽样的生活,她在言家亲眼看到言顾明每天忙到半夜才回来,熬坏了身子,半夜经常胃疼送到医院去的 .......
她亲眼见到言顾明的辛苦,自然而然的就偏颇一些。
这是人之常情。言叙川明白,因此不怪王阿姨说这些。他和父亲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衡量,当初消除顾东学籍,或许有那位张阿姨的因素在,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父亲。
只能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