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哎,这倒没事,这山虽大却没什麽猛兽,就是夜里凉,没冻着你们吧?”

季鸿摇摇头,他要起身,才忽觉双腿麻木,动也不得。低头一看,少年正枕着他的腿睡得怡然自得,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只手放得不是位置,正在他两腿之间的某处,少年手热,捂得那块儿也热了。

他正觉得微有尴尬,余锦年舔了舔口水,梦呓道:“象拔蚌鱼生……要这样切的……”说着便伸手一抓,吓得季鸿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轻喊道:“锦年,锦年,醒醒了。”

“……啊,不是吃海鲜吗?”余锦年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从季鸿腿上爬起来,就双手一抬又挂在了他肩上,抵着肩窝蹭了蹭,“别叫我,没吃完呐!”

钱大不好意思看他俩了,转身去牵那头贪嘴的驴,道:“昨儿你们一夜未回,我便出来寻你们,这驴就是半路上碰巧找着的,都吃到半山腰去了。”

傻驴昂嗤一叫,甩着脸老大不乐意。

听见驴叫,余锦年彷佛是身上被装了什麽按钮,顿时清醒道:“驴?驴找回来啦?!”

钱大笑道:“是啊年哥儿,找回来了。你瞧,吃得肚儿都圆了。”

余锦年跑过去围着驴子看了一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一点伤口都没有,这才失而复得地抱着驴脸,使劲摸了摸,感激道:“太好了,钱大哥谢谢你!”

季鸿扶着树干,慢慢活动着被余锦年枕麻的双腿,心中郁闷道,果然还是驴子比他重要。

三人沿路返回,钱大在前头带路,余锦年喜滋滋地骑在驴背上,季鸿则无奈地牵着驴。回到木屋,林乔也迎出来,担忧道:“都没事吧?”

钱大忙说:“麽事麽事,年哥儿他们迷路了。”

林乔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吧,灶子上做了朝食,暖和一下身子。”

所谓朝食,其实是农家常吃的稀饭糊,并咸菜疙瘩,以及昨日剩下的黍米饼。但余锦年吃得津津有味,且向林乔讨教了咸菜疙瘩的做法,他与林乔聊得热火朝天,季鸿则又被钱大拖去看母鸡抱窝了。

吃过朝饭,余锦年口述了一张固冲汤药方,令季鸿写下来,又与钱大说了说林乔的饮食事项,这才准备下山回家。

钱大自告奋勇道:“我去与你们赶车罢,且正好去城北码头上,捎带一篓鱼儿回去吃!”

余锦年一听自然高兴,面馆里给小叮当备的虾米鱼干早就吃完了,他正想有空去码头鱼市上转转呢,也顺道买些什麽花鲤鲫鲢的回家去吃,昨日单给林乔做了鱼,把他自己肚子里的馋虫也勾出来了。

几人一拍即合,当即牵驴下山,在山脚套上车,便直奔着平津码头而去。

——

今日码头鱼市上格外热闹,各色吆喝沸反盈天,钱大一边牢牢拴好驴车,一边笑道:“今日是十五,早市晚市都很热闹!指不定还能淘出些好东西来呢!”

二人跟着钱大来到他自家的摊子前,那鱼摊后头已坐了个看摊的少年,正是钱大的儿子,他也曾是余锦年的病人,故而见了余锦年很是热络地招呼道:“年、年哥,好久,好、好久……不、不、不见呐!”

这少年是个结巴,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余锦年问道,“你都大好了麽?”

少年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大、大、大好……了,多亏、亏……多亏了……年,年,年哥!”

余锦年微笑:“慢点说,不急。”

少年害羞地红着脸,也不好意思多说话让人笑话,忙帮他阿爹往篓子里抓鱼去了。

余锦年便四处转转,想看看能不能买到些新奇玩意儿,这麽一转都是发现了不少好东西,还有家渔农在兜售拿盐渍过的海带,还有已经晒干了的海星,约莫是从东边海口港进的海货。此地有不少这样的海货行船商,都是自海边进了鲜货沿途卖过来,然后再从里面进了山货土产一路卖回去,若是没什麽天灾人祸,这样满船满载地走一趟,就能赚够一家人数月的口粮了。

海带倒是好东西,不过海星这种玩意鲜活的倒也能吃,只不过余锦年不爱吃,也懒得弄,而时人更是以为海星有毒,从不入口,只串来做装饰。他问了问价,觉得还挺实在,便将剩下的几斤海带全部兜圆了,那行船商又送了他两只干海星玩儿。

余锦年这边掏钱时,忽地被人一撞,登时手里的铜板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他气得一抬头,却见撞他的是个个头比他还矮半分的娃娃脸少年,眼睛大而灵动,一脸的稚气,白嫩可爱,若不是他衣着寻常,且肘上又挎着个装满绢花儿的篮子,余锦年都要以为他是哪家出来赶市游玩的小公子了。

少年见自己撞了人,一时惊恐地退开两步,他下意识想逃跑,可一想跑了被捉住肯定要挨打,顿时站住了脚,瑟瑟地挪回来,想哭又不敢哭,唯恐哭出声来惹贵人不高兴,只好瘪着嘴巴使劲忍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忍得似小兔子一般,真是楚楚可怜。

这样无辜的小可怜,任是谁也不忍心责备了啊。

余锦年虽是受害的那个,却反过头来安慰起对方来:“好了好了,你别哭。”

少年听了安慰更是委屈得不行,泪珠子断了线般地往下掉,把余锦年慌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他从自己的兜子里掏出个海星,放他篮子里道:“这个给你玩,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对方看着海星终於止住了哭,他似乎很是喜欢这个五角的小玩意,捧在手里左右把玩。他得到了好东西,於是也从自己的篮子里抓了两朵绢花儿,捧到余锦年脸前:“给你。”

余锦年:“给我?”

少年用力点头:“嗯!”说罢他也抓了一朵,踮着脚送给季鸿:“你好看,也给你!”

余锦年哭笑不得道:“这是你要卖的吧?怎麽好送人呀?”

少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明白这个理儿,忙把送季鸿的那朵要了回来,可他因为得到了余锦年送给他的海星,哥哥曾经教他,别人送他礼物他一定要说感谢的话,还要礼尚往来,於是忍痛良久,才没有要回送余锦年的那两朵。

他小声嘀咕着:“不能送人了,阿春卖了绢花,要给哥哥治病的。”

“哎……”余锦年没叫住,少年已经一溜烟儿跑掉了,“唉,算了。”

那少年跑走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了起来,偷偷望着余锦年二人的方向,他搓着手纠结着什麽,绕身边的小树苗转了好多圈,终於跺着脚笃定道:“是他,就是他!”

说罢就撒腿追了上去。

余锦年买了海带和其他零散东西,又提了钱大送的鱼篓子,便与季鸿赶着小驴车回家去。进了城门,快至面馆门口时,余锦年察觉到一点异样,於是回头看了看,可后头只有宽敞街路和零零散散的行人,一切如常。

真是奇怪。

他皱了皱眉,拽了下季鸿的衣服,犹豫了一会道:“阿鸿,你觉不觉得……我们被人跟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