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废除宰相,直管六部,君权当然是越来越集中了。�6�9�6�9但久而久之,内阁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
更何况时代在变,朱常洛必须松一松绑,探索一个既能提高效率、也能刺激思想认知改变的新格局。
皇帝视百官为家奴,只会引导出一个百官和勳贵士绅视贫民百姓如家奴的结果。
现在朱常洛要向天下传出明确的信号:他是认同君臣共治的,但不是那种“为与士绅治天下”的认同。
利益只是一方面,添官加俸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但理想抱负也是一方面。这天下实则是大家的,这一点无需讳言。但有宰相之实,就在紫禁城内的外朝设衙办公,皇帝提供这样一个开明的舞台,那却只有真正想要施展治国平天下抱负的贤能之士能享受这种尊崇。
随着讨论的深入,申时行、王锡爵他们当然明白了皇帝主要的思路重点。
人事、财计、兵权、监察分开,御书房则成了真正直属皇帝的“秘书内阁”。
这内相最灵活,将来还有巨大的演化空间。
皇帝分开最重要的几个大权给几个人,对朝堂来说最重要的变化是多出三个丞相位置。
而对中枢和地方来说,需要考虑好的问题也有很多很多。
比如说提学按察使将来是该继续由地方提刑按察使来管,还是至少每个省的衙署设置要向中枢看齐?
比如说地方督抚权力极大,尤在地方三司之上,那么又如何平衡中枢里施政院比鉴察院重要、地方上鉴察系统却反而更重要的矛盾?
在干清宫这正殿里,李成梁一直没有开口说什么话。
他能够第一批被喊来,其实已经是殊恩。
枢密院的武英大学士,这武相当然仍是文臣。但枢密院之中,将来似乎要专门厘定职权了。五府、兵部都在枢密院之下,还把拥有马政小金库的太仆寺也划给枢密院,那么武官铨选任用、粮饷兵备供给等许多事,再有战事谋划指挥,枢密院都十分关键。
绝非一个武相就能左右的。
现在还没有具体聊到枢密院,李成梁只是听着。
如果说武相是大司马,那么……也许枢密院内还有一个大将军这样的位置。
权力的细枝末节其实相当多,每一项具体的权力都有来源、执行、监督这样的维度。
朱常洛和他们商谈了一阵之后只说道:“要说这次最大的变动,无非朕要划分一房四院,设五相。而后只是已有诸衙分定隶属,事务专往一相题请。地方可以先行照旧,文武散阶、诸多虚衔,吏部、礼部若厘清了,这几年能把财计也解决好了,那么三殿就能依新制重建,朕不妨再直接定下相名。”
他一一看了看众人:“地方上考察士绅,天下皆知理所应当。朕不是苛刻之君,而是一心图治。朕尊拜贤相,添官加俸,愿天下贤才都明白朕的意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朝廷财计本该稳而向好,则百官既享尊位,也不必忧虑家用不济。天下士绅不该取了功名得了优免便在野一心齐家富家,而不思治国平天下。”
“居朝有居朝的好处与责任,在野也有在野的好处与责任,道理原本简单。”
他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一个个看了过去。
先是申时行:“进贤院教化天下,选贤任能,必须思索学问大道如何裨益国家,必须思索天下读书人该如何上能近大道、下不违国法。”
而后是王锡爵:“施政院施政安民,必须时刻想着怎样才是真稳定,怎样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越过越好。”
此后又是田乐和李成梁:“枢密院保家卫国,也要时刻想着忘战必有危,好战则必亡。每一次用兵,该不该用,如何用,用了有什么得失,眼前与长远都得考虑。”
最后则是朱国祚:“御书房与鉴察院亦如此,通达上下,查缺补漏,纠劾弊失,既要团结公忠,又要警惕官风士风腐坏。”
朱国祚还不确定自己这次有没有份进步一下,但现在他很心热。
朱常洛则最后问道:“关於这中枢衙署大改,卿等大方向上觉得如何?如果都认为可以试试,那么下一步就该召各衙首官共议了。”
皇帝愿意在这种层面放权,大家为何要阻止?
对申时行来说,也许本该接下来又成为首辅的。但旧格局下的首辅,又怎么比得上这进贤院下身兼大宗伯与大天官之实的五相之一?
对王锡爵来说,将来似乎只要御前五相定下来了该做的事,施政方面再无人对这相国指手画脚。
而对其他人来说,多三个相位!
田乐知道皇帝将来必定有巨大的动作才能使得“百业皆列朝堂”,但这第一步,居然是要在最顶层的权力圈子里塞进一个武相进去。
“陛下宽仁礼贤以治天下,臣无有异议。”申王两人俯首。
“礼制上古今相融,臣以为并无不妥。”朱国祚还指望更进一步呢。
“臣谨遵圣意。”田乐和李成梁则很简单。
朱常洛则十分干脆:“好,那就再召各衙首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