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指了指位置:“先都回去坐下,朕先看看你们的贺表。这些言语,贺表里都呈禀清楚了吧?朕自有公断。”�6�9�6�9是朝觐的贺表,也是礼单。
而既然这次朝觐是因乌拉部与建州的纷争所起,当然在里面也会各自辩解缘由。
行殿之中暂时沉默下来,建州和叶赫的人既仇视着彼此,又满怀警惕地等待着大明天子表态。
努尔哈赤默默地等候着,心里却稍微放心了一些。
既然在“杀鸡儆猴”之后又进入到听他们各自表态的环节,那就说明皇帝并无意像处置朵颜三部那样粗暴地处置女真诸部间的问题。
哪怕是因为需要做些样子,对建州来说也有回旋余地。
努尔哈赤做得好的地方,就在於对大明一直到目前为止都事事恭顺——毕竟此前都没有触及建州的根本利益。
“各执一词,前因后果繁复如麻。”朱常洛摇着头,“努尔哈赤,你确实把富察氏等几个饱受乌拉部欺压的族长也带来了?”
“是。”这一点努尔哈赤更是心里有底,“臣到了之后,方大人就见过了他们,听了他们陈情。陶钦使在臣那边,更是亲自去看了他们的族民,问明了原委。陛下明鉴,若非臣的部将和儿子殊死一搏,现在臣已经痛失长子次子和部将了。乌拉部出动过万大军,哪里只为了劫杀他们归附臣?他们本就是奔着要铲灭我们建州来的!既是如此不死不休,臣如何能坐以待毙?”
朱常洛看了看方从哲,只见他站起来行礼道:“仅据他们所言,确实如此。”
“……一面之辞!”纳林布禄赶紧说道,“陛下明鉴!那些部族既已归顺乌拉部,自然是建州又以利诱之。他们怎么说,当然是听他的!”
“是不是一面之辞,当时可不只建州和乌拉的人在场!”努尔哈赤辩驳道,“陛下!乌拉大军劫杀臣的儿子们时,朝鲜边军就在一河之隔的对岸看着。陛下只用垂问朝鲜,足可为证!”
纳林布禄表情一僵,紧张地看向了皇帝。
事到如今,当然只恨布占泰所用非人,部将和兵卒实在不像话。
那样的仗能输掉?又不是攻城,野战啊!那样悬殊的兵力对比,这一输,乌拉部的士气都输没了!
他只希望皇帝能看出来关键:建州兵战力如今委实有些可怕,是大明心腹大患啊。
朱常洛当然看得出来,他瞧了瞧纳林布禄。
还能说什么呢?海西女真一方面想方设法压制建州女真,一边又自己内斗。多年下来,他们是用自己的鲜血帮建州女真练出了强兵,从此再也不能拿建州女真怎么样了,所以现在才只能指望大明。
“缘由已经不重要了。”皇帝发了话,“如今乌拉部和建州不死不休,你叶赫部也与建州不死不休?那辉发部呢?”
纳林布禄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努尔哈赤却说道:“臣如何想与他们不死不休?只是各部虽源出同族,他们海西诸部却见不得臣建州部能安心繁衍生息。诸部混战,辽东都不得安宁。当年纳林布禄想掌控哈达部,朝廷不愿哈达部诸子夺位生乱,纳林布禄不就做出了兵逼边关的事吗?辉发部的拜音达里更是无亲无义之辈,杀叔七人而夺位,一经挑拨又背叛与臣的和约!”
“那依你之见,女真各部纷争该如何才能断绝,让大明免除辽东忧虑?”朱常洛意味深长地看着努尔哈赤。
“全凭陛下做主!”努尔哈赤不主动提,但加了一句,“昔年朝鲜有难,臣也奏请出兵相助,臣与邻友善之心天日可表。臣只愿如朝鲜一般忠顺事君,守土安民。”
“陛下!”纳林布禄赶紧说道,“臣说他狼子野心,这不就是明证吗?朝鲜是大明册封藩国,努尔哈赤哪里是甘心多个建州卫都督?努尔哈赤!大明边关内外,谁不知你以女真王自居?陛下,臣等就是知道他势必要除臣等各部,这才不得不自保啊!”
“与邻友善。”朱常洛笑了起来,“努尔哈赤,你说的这个邻,包括海西女真部吗?”
努尔哈赤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自然包括。”
他心里一沉,不过也没指望一切那么顺利。
就算海西各部仍然存在,只要他们从此不敢主动来侵扰建州,自己的下一步本来就是准备往东。
何况建州部日渐强盛,像富察这样来归附的小部族自然会越来越多。
只要能有个名分……他做不完的事,大不了儿子继续做!
朱常洛又看向了纳林布禄,完全一副处置家事的大家长架势:“叶赫部呢?愿意与建州部放下仇怨吗?”
纳林布禄竟犹豫了一下。
他最希望的还是大明出手压制建州女真,怎么前面闹了一出杀鸡儆猴,现在反倒要对建州和善起来?
他犹豫的是……就算他肯,东哥好像一定要努尔哈赤血债血偿啊。
那还能送她到皇帝身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