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花去厨房,麻利的做了几个粑,让儿子带到田里去,饿了吃。
黄单把镰刀,水瓶,缸子都放桶里提着,还有支撑他活下去的粑。
他出门没多远,就在竹林边望见了李根,还有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女人,不是本村的。
那年轻女人穿着白底碎花裙,蛮漂亮的,看李根时,有几分羞涩。
黄单只看到李根的背影,不晓得是什麽表情。
几秒后,年轻女人脸上的笑容不见,她的眼眶一红,哭着跑了。
李根转身,黄单快速闪到拐角,等脚步声消失才出来。
他撇撇嘴,躲什麽,只是路过而已。
思索片刻,黄单绕路,从李根家门前经过,他再次找拐角躲。
门前,何伟手提着个袋子,几条鲫鱼在里面垂死挣扎。
吴翠铃说她不能收。
何伟的脸色僵了僵,又恢复,「就几条鱼。」
吴翠玲说,「你妹妹刚生完孩子,月子里喝鱼汤好。」
何伟笑着说,「我妹妹那儿多着呢,养了一大水缸。」
他把袋子往吴翠玲手里塞,「你就拿着吧,几条鱼还跟我客气做什麽。」
「要是大贵还活着,都不用我说,他直接抢了鱼就走。」
吴翠玲挣脱的动作一滞。
何伟懊恼的说,「翠铃你别生气,我这嘴,有时候没个把门。」
吴翠玲的脸色不怎麽好,她刚要说话,屋里就传出来声音,「翠铃——」
「我婆婆喊我了,鱼你拿回去吧。」
说着,吴翠玲就推门进屋,垂眼把门掩上。
何伟的脸阴沉,骂了句脏话,把鱼往沟里一扔,他又骂,「不就是个破鞋吗,早他妈被李根玩过了,装什麽清高!」
朝地上啐一口,何伟眯起一双小眼睛,「臭婊子,等老子把你睡了,看你还怎麽神气。」
拐角的黄单见识到什麽叫嘴里喷粪。
陈金花在院里晾衣服呢,看到儿子回来,手里还提着袋子,「哪来的鱼啊?」
黄单说,「捡的。」
他把袋子挂竹竿上,「妈,鱼鳞没掉的养盆里,其他的红烧了。」
「哎冬天,你跟妈说,这鱼到底是……」
陈金花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唠叨了一会儿,晾完衣服就去杀鱼。
另一边,吴翠玲在给婆婆抆竹蓆上的尿液。
王月梅坐在轮椅上,尽管她的年纪大了,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来,她年轻时候是个绝顶的美人。
否则两个儿子也不会那麽帅。
王月梅问道,「刚才是何伟在门外说话吧?」
吴翠玲嗯了声,「说是钓了不少鱼,给咱家拿过来几条,我没要。」
王月梅说,「你怕落下闲话是对的。」
「不过,何伟跟大贵交情深,人也不错,热心肠,他往这边跑,是冲的大贵,不是冲的你。」
言下之意,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吴翠玲的脸一白,没说什麽。
王月梅问道,「你大哥到田里去了?」
吴翠玲说,「嗯。」
王月梅叹口气,「他过完年就三十二了,也不知道是怎麽打算的。」
吴翠玲轻声细语,「大哥心里有数吧。」
王月梅说有数个屁,她叫吴翠玲把自己推到红色大皮箱那里,从箱底拿出手绢包的东西。
「这镯子跟金首饰是我当年的陪嫁之物,你收好了。」
吴翠玲一愣,不敢置信。
下一刻就听到她婆婆说,「你找个时间拿去县城当了,能当多少是多少。」
王月梅看一眼儿媳,「你也别怪妈不把这些东西留给你,你大哥娶亲要紧,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吴翠玲笑了笑,「我明白。」
她把碎发拨到耳后,露出五官普通,却白里透红的脸,「妈,那我去稻床翻稻子了啊。」
王月梅挑剔道,「你那脸两边太宽,还是别全露出来的好。」
吴翠玲又把碎发拨回去。
上午,日头烈了,黄单把带的几块粑消灭,水也喝了几缸子。
他在隔壁田里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自家的活干完了,在给别家帮忙。
男人的速度非常快,只看到肌肉张弛的手臂不停摆动,稻谷在他身后排了一排。
「真能干。」
黄单喃喃,要是也能帮他一把就好了。
哎,他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抆脸,继续干活。
快中午的时候,有广播声传来,「西边田里的冬天,你家的花猪跑了,你妈让你赶快回家!」
黄单,「……」
他从稻田里抬起一张脸,被太阳晒的发红,神情有点懵。
田埂上响起一道笑声,「没听广播吗?你家的花猪跑了,还不去追?」
黄单看去,男人穿一身破旧的蓝色衣裤,肩膀很宽,上衣被汗浸湿一大块,清晰可见精壮的身子。
他慢悠悠的说,「没事,猪的腿短,跑不远的。」
李根抽抽嘴。
黄单从田里上来,收拾收拾,提着捅走,「哥,下午能帮我割个稻子吗?」
李根扭头,「什麽?」
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别的意思。
黄单重复了一次,「我妈让我今天把稻子割完,明天花一天时间全挑上来。」
李根的声音夹在钥匙晃动的响动里面,「你那田一亩二,现在你才割完三四分,就你那速度,早的很。」
黄单瞅着男人的后脑勺,看汗珠从他的后颈往下滚落,「下回我帮你弄。」
李根说,「下午我看看。」
俩人前后穿过田埂,在树林里发现一个小身影,就是花猪,挑阴凉的地儿跑。
见花猪往这边来,黄单嗖地跑到李根身后。
李根斜眼,「你不把猪往家拱,在我屁股后面扒着干什麽?」
黄单说,「我在找合适的树枝。」
花猪已经很近,李根直接拽住猪尾巴,再一把箝制它前面两个蹄子,半拎起来。
黄单怕猪,「哥你真厉害,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根抬抬下巴,「做给哥看。」
黄单问,「什麽?」
李根说,「五体投地。」
黄单蹙眉道,「我小学一年级都没念完,不会成语,这个还是从别处听来的,其实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要不哥教我一遍,我跟你学。」
李根,「……」
他黑着脸把花猪往黄单那里一丢。
花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