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点好,人一忙,心思就不会在别的事上面了。」
老人的脑子不清楚,说着说着,就开始对着虚空一处,东一句西一句的乱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月梅啊,你怎麽能在你老板的坟前说,老二要是死了就好了这种话呢。」
黄单的眼皮猝然一抬。
「儿子啊,世道乱的很,听爸一句,千万别管闲事。」
老人忽然大喊,「小伙子,你是谁啊?怎麽会在我家?」
「……」黄单说,「我是冬天,陈金花的儿子。」
他抬抬手里的金银花,「我是路过的,看到你摔地上,这才进来的。」
老人好像是想起来了,「是你啊,冬天,你都长这麽大了。」
「讨媳妇了吧?」
黄单摇头说没有,他似是随意的说,「大贵哥讨了。」
「他没死?」
老人的眼珠子一瞪,神神叨叨的说,「不对啊,他怎麽会没死呢?」
黄单正要开口,门外传来声音,他将疑问咽回去,扭头见着来人,是张英雄还有另外几个,像是刚巧路过。
没法再问下去,黄单只好先离开。
可等到他再过来时,老人家的门上挂着锁,不知道去了哪儿。
黄单烦躁的踢飞石头子,远远的瞧见张英雄混在小孩堆里打纸板,他眯了眯眼,回去拿着唐诗三百首,坐在门槛上大声念起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念完一首又是一首,黄单往后翻,看见最后一页有两首诗,是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的,他念出声,有意无意的提高音量。
张英雄过来喊,「冬天,你念错了吧?不是雷声轰隆响,是雷声阵阵响。」
黄单说,「还真是。」
他奇怪的问,「英雄,这好像是翠铃姐自己写的诗,你怎麽知道的?」
张英雄龇牙笑,「我问翠铃姐借过书。」
黄单哦了声,「英雄,翠铃姐真厉害,这里面的诗,我一个都不懂。」
「我也不懂。」张英雄抹把脸上的汗,靠着墙抖腿,吊儿郎当的说,「随便看着玩儿吧,不是什麽人都有那学问。」
黄单说,「翠铃姐还很年轻,怎麽不再嫁呢?」
张英雄白了他一眼,「你傻啊,翠铃姐当然是为了大贵哥咯。」
黄单说,「可是大贵哥都死两年了。」
「翠铃姐总不能一辈子守活寡吧?大贵哥地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她那样。」
张英雄说,「谁知道呢。」
黄单随口问,「对了,英雄,大爷爷家怎麽没人啊?」
张英雄摇头说,「不晓得。」
他咂嘴,「大爷爷是个孬子,你们能聊的起来?」
黄单说,「我把金银花丢他家了。」
「不就是金银花嘛。」张英雄说,「西边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发觉探究的效果不理想,黄单起身离开。
他忽略了张英雄,现在才将对方按进嫌疑人的框框里。
目前看来,王月梅的嫌疑还是最大。
当天夜里,一场雨悄无声息地降临,惊扰了整个村庄。
黄单起身去关窗户,瞥见外头屋檐下的陈金花,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没出声,在窗边偷偷看着,见到陈金花的肩膀轻微抖动,哭了,又笑起来。
在这样的雨夜,此情此景有些瘆人。
黄单吞咽唾沫,犹豫要不要出去,陈金花已经转身回屋。
雨没有撑到天亮,在黎明之前就停了,太阳如常照射,阳光依旧炙热。
黄单起早去田里放水,挑秧靶,忙的脚不沾地,好在李根家忙完了,天天过来帮他。
这前脚刚忙完田里,后脚就要去收玉米。
黄单和李根一块儿去的。
两家的玉米地挨着,差不多都有一亩多宽,杆子瘦瘦高高,能挡住一些阳光。
黄单背着篓子,按住玉米杆儿,抓住一根玉米掰下来,拽掉上面的须须。
李根把带的水放地上,自个也坐上去,「到哥这儿来。」
黄单草帽下的眼睛一瞥,「有一地的玉米等着收呢。」
李根叉着腿笑,「所以也不差这一会儿。」
黄单不搭理,他怕胳膊被叶子刮到,就穿了长袖长裤,从家里到玉米地,走这一段路,出了一身汗。
李根过去,从后面单手抱住黄单的腰,另一个手伸到前面,「看哥给你带了什麽好东西。」
黄单垂眼,在男人的掌心里看见一盒雅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