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娇娇冷哼一声,语出惊人,「我知道你跟舒然的秘密。」
陈时的脸被烟雾遮挡,看不清是什麽表情,听声音是在笑,「所以呢?要去告诉老师?还是拿个喇叭在农大里喊上几遍?」
「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周娇娇边说边走动,肩后的马尾不停甩来甩去,「我不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舒然,我想保护他,不像你,就知道伤害他,让他难过。」
她说着说着,就生起气来,把脚边的一大块积雪给踹飞了出去,「你有什麽好的,舒然为什麽要喜欢你啊?!」
陈时夹着烟走出那片烟雾,一步步走到周娇娇面前,俯视着她的那张脸,「我只说一遍,他是我的,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会做出什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周娇娇的脸煞白。
见陈时走了,周娇娇才回画室,她搬凳子坐在已经不哭了的少年身边,没提刚才的事,「下周就是单招报名,舒然打算报考几个学校?」
黄单的眼睛红红的,「到时候再看。」
周娇娇看他的侧脸,撇了撇嘴,「我打算考六七个学校,多考几个,指不定就能考上一个。」
黄单说,「有的学校报名费不便宜。」
周娇娇说没事,「没钱了我会给我爸打电话要的,他巴不得我考一百个学校呢。」
黄单,「……」
周娇娇轻轻的叹口气,「我要是能上大学就好了。」
黄单说,「你抓紧时间练习,来得及。」
周娇娇挠挠脸,垂头去抠手指上面的指甲油,「来不及了……」
她下一秒又精神起来,「舒然你吃话梅吗?我买了好急袋,给你一袋吃。」
黄单想起陈时说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抿嘴,「我不吃,谢谢。」
周娇娇不开心的耷拉了眼皮,「是陈时的意思吧。」
黄单一愣,猜到了什麽。
周娇娇没说话了,她拿起铅笔在画纸上画了个大苹果,线条排的杂乱。
黄单看她那苹果,就蹙眉教她怎麽排线。
周娇娇扬起圆圆的脸,挂满了笑容,「舒然,你好好。」
黄单把笔给她,「自己画。」
周娇娇垮下脸,「噢。」
黄单隔一会儿就去看外面,陈时没来,生气了,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的,他揉揉额头,没心情画下去,就趁老师来之前溜了。
周娇娇来不及喊叫,她皱皱鼻子,「都不陪我。」
黄单回了住处。
屋子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飘出来一股子菸草味儿,他抬脚进去,看到床头靠着个人,在那叠着长腿吞云吐雾。
黄单咳嗽两声。
陈时把烟给掐了,「过来。」
黄单反手关上门,乖乖的走到床前,被一只手拽住,拖上了床,脑袋撞进温暖的胸膛里。
陈时撸起少年的袖子,看见他胳膊上的淤青,有多心疼,就有多生气,「妈的,你没事干嘛吓我?知不知道我被你吓的,现在手都在抖?」
黄单说,「我错了。」
陈时的胸口一闷,他把少年捞进怀里,狠狠的咬上去,「下次再吓我,看我怎麽搞你!」
黄单的脸被咬了,很疼,他没求饶,哭着让陈时咬。
陈时把少年的脸咬破了,出了一点血,都进了他的嘴里,「这麽不乖,真想把你吃进肚子里。」
黄单哑着声音,「我要是在你前面死掉,你可以那麽做。」
陈时听到少年这麽说,他的身子一震,人怔住了,半响才发出声音,「你真是……」
下一刻就扬起手,朝着少年的屁股上拍下去。
黄单穿着秋裤,毛裤,外面还套了个牛仔裤,不疼,他这麽想着,屁股上突然一凉,鸡皮疙瘩瞬间排成队站好。
陈时下手不轻,画室里的火还没消呢,就又添了一把新火,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烧焦了,「你成心要气死我是吧?」
黄单的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哭着说,「我没有。」
「还说没有,不知道我听不了那个死字吗?你要是有什麽事,你他妈的要是有什麽事……」
陈时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头哽咽,「张舒然,是你非要闯进我的生活里面的,你得拿一辈子的时间来陪我,不行,一辈子不够,我不把你踢出去,你就不能跑掉,说话!」
黄单把湿漉漉的脸蹭蹭被子,他没想到这人对死亡有那麽大的抵触,说一下都会这样的反应,要是哪天真发生了,还不知道会是什麽样子。
「我不跑。」
陈时问了多少遍,黄单就回了多少遍。
手垂放下来,陈时打完了,自己难受的要死,他看看少年屁股上的掌印,一声不吭的去打水拿毛巾敷上去。
黄单嘶了声,又哭了,「你别,你把毛巾拿开。」
陈时低哑着声音,「忍着点,要消肿的。」
他抆掉少年脸上的泪水,「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黄单说不去,「下午就好了。」
陈时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张舒然,你还没成年,日子长着呢,我也是,知道不?」
黄单昏昏沉沉,模糊着声音说知道。
陈时听着少年的呼吸声,他叹口气,「我真是疯了……」
「以前我不这样的,张舒然,你把我变成了个神经病,你得对我负责,不准不管我。」
黄单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不是他睡的时间太长,是冬天的夜晚来的太早了,让人措手不及。
黄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闻到了饭菜香,他打了个哈欠,人没从被窝里起来,「陈时。」
帘子被撩开,陈时拿夹子夹到一边去,「起来吃晚饭。」
黄单看他胸前的海绵宝宝围裙,「哪儿来的?」
陈时伤心的扶额,唉声叹气的说,「你对我真不关心,我昨儿个睡前就跟你说了。」
黄单想起来了,是超市买东西送的,「好看。」
陈时的面部抽搐,「这玩意儿还能好看?你就骗我吧,反正你没少骗我。」
黄单说,「是真的好看,不骗你。」
陈时乐了,过来把少年从被窝里捞出来,在他唇上吧唧亲一口,「哥哥不穿衣服更好看,晚上让你看个够。」
黄单的脸红扑扑的,他刚离开被窝,身上穿的是秋衣秋裤,冻的打了个哆嗦。
陈时早就把少年脱下来的衣服塞床尾捂着了,他赶紧拿出来翻了边丢过去,「快把衣服穿上。」
黄单一摸,都是热的,「谢谢。」
陈时差点摔趴在地,他横眉竖眼,「卧槽,你跟我还这麽客气?」
黄单,「……」
陈时咬牙,「真想打你。」
黄单的屁股隐隐发疼,「别打我,很疼的。」
陈时的呼吸一滞,他下午打了少年的屁股,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哪里还会动手,嘴上却说,「那你听不听话?」
黄单说,「我听话。」
陈时的眼底涌出了什麽,被他压下去,他对着少年展开双臂。
黄单凑过去给他抱。
陈时抱住少年收紧手臂勒了勒,「胖了。」
黄单,「……」
夜里黄单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是屋檐下的冰凌子在化水,那声音太吵了,他睡不着,刚翻个身,搭在他腰上的手就收紧几分,「睡觉。」
黄单窝在陈时怀里,「很吵。」
陈时用腿夹住他的脚,手伸过去摸摸,终於热乎了,「外头的冰凌子化掉就好了。」
黄单躺了会儿,还是睡不着,「我起来倒杯水喝。」
「大半夜的喝什麽水,你躺着,我去。」
陈时身体好,也没穿外套,就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去了外面,他回来时手里端着缸子,「掺了凉白开水,正好可以喝。」
黄单凑过去喝了几口,剩下的被陈时给喝了。
门外的滴滴答答声持续不断,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
黄单拿了陈时的手机玩贪吃蛇。
陈时很困,但他没睡,哄着少年,「睡觉。」
黄单说,「滴水声听着。」
陈时,「我看你就是下午睡太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揪两下眼皮,再搓搓脸,「我去拿卷子给你做。」
黄单,「……」
於是大半夜的,黄单趴在床上做卷子,陈时靠旁边背英语单词,老师看见了,能老泪纵横。
第二天,原主的父母过来了,从家里带了很多东西,有大米,白菜,山芋,鸡蛋……屋子里一点都不觉得空了。
陈时礼貌的招待,叔叔阿姨的叫着,俨然就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哥哥样子。
原主的父母夸陈时懂事,还要儿子多跟他学学。
陈时害羞的说,「舒然的功课比我好,我不懂的还要问他呢。」
原主的父母当他是在客气。
黄单在一边看着,默默的抽了抽嘴。
把东西都放好以后,一家人去亲戚家吃饭,提了两大瓶菜籽油,一些自家种的蔬菜,还有一桶土鸡蛋。
亲戚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他老婆要高一点点,俩人都很注重养生,喜欢绿色无污染的食物。
原主爸收了亲戚给的烟,说是被人送的,他不抽,还有好酒。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
陈时原本是想把没吃完的红烧肉热热,再把半块豆腐跟青菜一起打个汤,也是有荤有素了,可他见不着人,就觉得没劲。
屋子里都冷清了下来。
陈时很随意的拿了个包方便面填肚子,都懒的烧水泡,直接嘎嘣嘎嘣的干吃。
黄单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屋里没亮光,他喊了声,灯泡才亮起来,昏黄的光投在他的发顶。
陈时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睡着的,床上还有方便面的袋子,「你爸妈呢?」
黄单把围巾拿下来,「走了。」
陈时坐起来,手抓抓蓬乱的头发,「都这麽晚了,我还以为他们要留下来住一晚呢。」
黄单说他们舍不得旅馆的钱,「你晚上吃的什麽?」
陈时说是方便面。
黄单蹙眉,「不是有饭有菜吗?为什麽要吃那个?」
床上的人身强体壮,蓄满了力量,坐那儿都不容小觑,却愣是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儿,「你不在,我不想吃。」
黄单说,「胡闹。」
陈时的面皮腾地火烧起来,他下了床走到少年面前,低下头在对方的脖子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半条命回来了。
黄单的身上带着寒气,手也是冰的,他往陈时的衣服里放,「炉子还有火,我给你热一下饭菜。」
陈时冷的抖了一下,嘴上骂骂咧咧,却把少年的手抓进自己的怀里,捂热了才拿出来。
屋子里多了个人,陈时就有劲了,他围着对方打转,「你爸妈对我很满意。」
黄单说,「嗯。」
陈时从后面把少年环住,咬他的耳朵,「张舒然,将来你爸妈让你讨老婆,你讨不讨?」
黄单说,「我已经讨了。」
陈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脖子都红了,「说什麽呢,你是我老婆。」
黄单说,「一样的,你总归是我的人。」
陈时目瞪口呆,他好半天才失笑出声,摸了把少年的细腰,下巴搁上去,懒懒的说,「张舒然,你说情话的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教教我呗。」
黄单心说,是你教我的。
饭菜热好了,陈时就去拿两副碗筷,「你过来一起吃。」
黄单过去陪他吃了一点。
陈时边吃边问正事,「你单招准备报什麽学校,提前跟我说声,我去网吧上网搜搜。」
黄单摇头,「我不考单招。」
陈时听完就是一愣,「我他妈的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跟你一起考单招了,你跟我说你不考?」
黄单也愣了,「你去年没考,我以为你今年也不会考。」
这回又换陈时愣了,俩人大眼瞪小眼,像两个傻逼,都在一心为对方着想。
陈时把人亲的气喘吁吁才退开,「那你说,考还是不考?」
黄单抿抿微肿的嘴唇,「只参加统招,风险会有点大,你觉得呢?」
他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在问着自己的小伙伴。
陈时的手不老实,在少年的领口里面摸来摸去,「我都可以,听你的。」
黄单被他摸的有点儿疼,「你想考哪个学校?」
陈时耸耸肩,「我无所谓。」
黄单说,「那我来选。」
陈时对他挑挑眉毛,格外的帅气,「行啊,到时候我们大学见。」
黄单说,「好哦。」
陈时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唇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还拿冒着青渣的下巴去蹭,「我现在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麽感觉了,就是放个屁都是香的。」
黄单,「……」
陈时的手臂把人圈住,「不信你放一个试试。」
黄单说,「我现在没有。」
陈时抖着肩膀笑,「张舒然,你怎麽这麽可爱?我发现我比上一秒更喜欢你了。」
黄单说,「我也是。」
陈时低骂了声,把人扛起来往床上一丢,自己压了上去。
女生的死,给画室带来了一点伤感的东西,很快就在高三生营造的忙碌气氛里渐渐稀释。
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要是专业成绩没考好,回学校就没什麽意义了。
沈良的人缘比之前还要好,他跟谁说话都是笑着的,让他看一下画,改两笔都不叫事儿,甚至连画室考试,他的总成绩被黄单跟陈时压着,也没有丁点的郁闷。
张老师没少当着大家的面儿夸沈良,说他的心态很好。
女生死后的第七天,天上飘着鹅毛大雪。
外面天寒地冻,沈良没去画室写生,他在屋子里临摹了张水粉,就把画具收拾收拾,躺进被窝里拿起语文课文,准备背一篇课文。
沈良翻到那一页,他往下看的视线一顿,发现里面夹着一封信,就是女生写给他的情书。
那晚在女生走后,这封信就被他扔进垃圾桶里了,看都没看一眼,为什麽现在会出现在课本里面?
沈良抖着手去碰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