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往后躲。
仓库里的东西多,地上有大麻袋,纸箱子,跑起来很费劲,一个不留神就会摔倒。
王志虽然矮小,可他有刀,此时也发了疯,模样骇人。
黄单只感觉王志突然离自己太近了,就在背后,别的没什麽感觉。
不知道怎麽回事,王志又不动了。
黄单趁机跑到里面,用尽全力将面前的货架推倒。
杂乱的声音轰然响起,王志的惨叫声从那里面发出来,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外面发出一声巨响,大门被踢开了,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到近,有的经过仓库,有的停在仓库门口。
砰——
仓库的门撞上墙壁,几串脚步声跑进来,为首的焦急而又慌乱。
黄单扶着墙壁站起来,望着走到他面前的男人,「我没事的。」
陆匪的鼻端有浓烈的血腥味,他的视线在青年身上快速扫动,眼神极其恐怖。
有人惊呼。
陆匪扳过青年的肩膀,让他的后背暴露在自己眼皮底下。
看见一片血红的瞬间,陆匪的身子一震,连呼吸都忘了,他铁青着脸怒吼出声,「妈的,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黄单这才发现后背湿湿的,还有点痒,有液体在流淌,他动动眉头。
货架倒下去的时候,王志没跑,大概是捅了他一刀,看到他还能没事人似的往前跑,吓到了。
黄单来不及多想,就陷入了黑暗当中。
陆匪及时把青年扶住了,绷着脸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陆匪,这个小朋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审问的时间都省了很多。」
章一名喊住抱着人就走的老朋友,「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这个小朋友的痛觉好像有问题。」
陆匪的身形一滞,他面色阴沉的转过身,嗓音嘶哑,「什麽意思?」
章一名说,「就是你想到的那样,他可能没痛觉,麻烦了。」
刚才小朋友发现自己受伤时,脸上有错愕,他看的一清二楚,只有这个可能。
陆匪抿紧薄唇,一言不发的抱着青年出去。
章一名望着老友的背影,眼底的震惊犹存,真是稀奇。
有个年轻人凑近说,「没有痛觉,那不是连身上出现了致命伤都不知道吗?太危险了啊。」
章一名嗯道,「是啊,太危险了。」
他在年轻人的头上拍一下,「别说屁话了,赶紧干活!」
黄单醒来是在医院里,苍白的天花板映入他的眼帘,他除了虚弱无力,没其他感觉。
「你还知道醒来啊。」
病房里响起一个声音,黄单寻声望去,看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陆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胡子没刮,头没洗,沾到血的衣服没换,身上又臭又脏,医生说青年没事,他还是不放心,非要见到人睁开眼睛看看他才能松口气。
现在人是睁开眼睛了,也在看着他,可他没顾得上松口气,因为对方眼里的冷静。
平时这样也就算了,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没有意识到一点点惧怕跟惊慌,不知道痛,就不怕死?
「季时玉,你的脑子呢?能不能在做蠢事的时候,稍微想一想我?你他妈的真是……」
陆匪干裂的唇张开,嗓音哑的不成样子,说到后面,他没了声音,喉咙里发出克制的哽咽。
黄单喊了声,声音也是哑的,「陆匪。」
陆匪用猩红的眼睛瞪他,「别叫我,我被气死你了。」
黄单说,「你亲亲我。」
陆匪凶巴巴的拒绝,「不亲。」
黄单说,「亲亲我。」
陆匪瞪了青年半响,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背在他额头亲一下,薄唇没离开,而是蹭了蹭,随即一口咬住,想起了什麽又松开。
「为什麽瞒着我?」
黄单说,「不想你担心。」
陆匪撑起身子,单手捏住青年的脸,冷冷的说,「我一点都不担心,哪天你死外头了,我就给你找个地方随便一埋,连花圈都不会给你买一个。」
黄单抽抽嘴,「这件事是我不对。」
陆匪哦了声,皮笑肉不笑,挺渗人的,「是吗?」
黄单说,「我不该让自己受伤。」
陆匪看着青年没有血色的脸,心疼的要命,他嘴上低骂,很暴躁的训斥,「妈的,看着你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我就来气,季时玉你等着,出院以后看我怎麽收拾你!」
黄单提醒着想把他打一顿的男人,「别在做爱的时候收拾,不然疼的是你。」
陆匪的额角一抽,恶狠狠的说,「我乐意!」
病房外传来叩叩声,之后是章一名的声音,他很不合时宜的走了进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反而笑着上前自我介绍。
黄单礼貌的回应,「你好。」
章一名对大家长陆匪说,「我问小朋友几个问题。」
陆匪要准确答案,「几个?」
章一名的嘴抽搐,他干脆越过大家长,对小朋友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可以吗?」
黄单说,「你问吧。」
章一名得意的瞥一眼陆匪,他够到椅子坐下来,翻开本子摊在腿上,拿笔按按,「你跟王志认识多久了?」
黄单说,「半个月左右。」
章一名问,「你常去他那里?」
黄单,「嗯。」
章一名说,「去干什麽?」
黄单说,「有时候会买东西,有时候就去找他玩,聊天,帮忙打包,接单子。」
章一名挑眉,「听起来这半个月,你们的关系不错,那你发现他仓库里藏了屍体,只是巧合?」
陆匪的眉头皱在一起,「章一名,他不是犯人。」
「我知道,所以我很温和。」
章一名笑笑,「小朋友,我在等你的回答。」
黄单说,「对,是巧合。」
章一名写字的笔顿住,他问道,「电话断线后,你们在仓库里都发生了些什麽?」
黄单说,「他想杀人灭口,我推倒了货架,你们就来了。」
章一名说,「没有说什麽?」
黄单的气息弱下去,「说了很多,他说他没有了回头路,还说三楼老张跟大娘的死不是他干的……」
他不快不慢的说着,哪些对任务有利,哪些阻碍任务进度,心里都很清楚。
章一名在本子上记录。
陆匪凝视着床上的青年,发现他蹙了下眉心,就对老友下逐客令,「他累了,你出去吧。」
章一名合上本子,啧了声,「公然妨碍公务,陆匪,真没想到你连这事都干的出来。」
陆匪说,「慢走不送。」
「那就这样,小朋友回头再来看你。」
章一名收了本子和笔,关上门前还暧昧的对陆匪笑笑。
陆匪视而不见。
黄单问道,「王志怎麽样了?」
陆匪倒杯水喝,「又是qj又是杀人的,你觉得他会怎麽样?」
黄单说,「501那个空房子……」
陆匪把水杯往桌上一扣,黑沉沉的目光扫过去,他的语调很冷,没有一丝温度,「季时玉,你再管那些破事,我会把你绑上飞机,找个地儿把你关起来,到死都别想出去,我说到做到。」
黄单不说话了。
陆匪踢开椅子,「说话!」
黄单说,「我错了。」
陆匪感觉自己的根骨被青年摸了摸,他还是疼,浑身哪儿都疼,「季时玉,你往我心口上捅了一刀子。」
黄单说,「我伤的不重,很快就能恢复的。」
他说的是实话,三哥说他没伤到要害,只是看着吓人。
陆匪嗤笑一声,「那你的运气真好。」
黄单蹙蹙眉心,「陆匪,别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我不喜欢。」
陆匪重拍一下桌子,他愤怒着,眉眼带着戾气,「你喜不喜欢关我屁事!」
黄单沉默了。
陆匪说完就后悔了,他暴躁的扯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青年在他的心里放了把火,不熄灭,还使劲吹,火烧的他很疼。
没有痛觉,这麽大的事,竟然不告诉他,想到这里,陆匪就气的想咬死床上的小混蛋,没良心的东西。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
两个人在一起,总会吵架的,哪怕是几辈子的夫妻。
黄单很虚,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陆匪守在床边,不时去用手探他的鼻息。
那样子比哭还要难看。
黄单再次醒来,看到的还是陆匪,他总是在自己的床边,时刻看着。
俩人没再闹过,一个体虚,干不了什麽事,一个费心想着补血的食谱,气氛又平和了起来。
几天后,章一名出现在病房,把带来的花放花瓶里摆弄摆弄,「小季,你一个充满正义的大好青年,怎麽会看上陆匪那个工作狂的?要情趣没情趣,要风度没风度,人还假的很,最喜欢口是心非,你不觉得没劲?」
黄单的眼皮半搭着,「他很好。」
章一名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好在哪里?」
黄单认真的说,「哪里都好。」
章一名夸张的搓搓胳膊,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刚毕业,涉世未深,年纪还太小,识人不清,再过几年,认识的人多了,你会遇到比陆匪优秀的人,也会发现还有其他人更适合你,到时候你就……」
黄单阻止章一名说下去,他的语气冷淡,已有不悦,「他是最好的,永远都是。」
章一名的眼中出现诧异,他可以确定,自己再说陆匪的不是,床上的青年会对他发出攻击。
青年骨子里的东西很锋利,也很冰冷,压根就不是个温顺的性子,不对,应该说他的温顺只针对陆匪。
离开了病房,章一名瞥向一直站在门外偷听的老友,「心里乐疯了吧。」
陆匪大方承认,「换你你不乐?」
章一名说乐,「换我我也乐疯,不过陆匪,你家里那边不好过,想好怎麽应对了吗?」
陆匪叼根菸过过瘾,「人我是认定了的。」
章一名了解这个好友,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退缩,也不会犹豫,他笑笑,「祝你好运。」
「对了,301住户的儿子……」
陆匪打断章一名,「案子的事不要跟我说,我没兴趣,也别在他面前提。」
章一名手插着兜,「你真够可以的,让我过来接管这两起案子,现在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陆匪问的直接,「案子什麽时候能破?」
章一名耸肩,「不好说。」
陆匪说,「尽快吧,别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怕还有人要死。」
章一名的眼睛微睁,「我也想尽快破案,问题是你不让我跟你家的小朋友接触,线索拿不到啊。」
陆匪说,「拿个屁线索,他什麽都不知道。」
章一名眯了眯眼,「算了算了,你现在的智商掉的太快,我不跟你扯,怕我的智商也跟着掉,我去小区里走走,回见。」
陆匪欲要推门进病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一眼来电显示就离开门口,站在走廊一头接通电话。
「爸,我在医院,受伤的不是我,是你儿媳,你过来吧,准备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