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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划清界限

元启七年,京城永平侯府。

三月黄昏,斜阳晚照,清甜的花香融入暖风,流转入室。

叶昔昭倚在美人榻上,望着窗纱上拂动的枝叶暗影。身子仍是乏力,心底却充盈着一份庆幸。

初时的无措震惊之后,接受了重生这一事实。

生涯终是待她不薄,让她前世心愿得偿,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可重生的这时段并不是最佳,已经与虞绍衡相敬如冰,也就是说,她已将他的心伤透了。同在侯府这一屋檐下的旁人,就更不必说了。有些人本就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前世的她正中他人下怀,今时想要扭转,还要费些功夫。

起身到了妆台前,找到一个小小的锦盒。锦盒内,大红绸布上,陈放着一枚做工精致的白玉兰花簪子。

这场病,便是因了这枚白玉簪。虞绍衡拿来给她,她却没个好脸色,让他去赏了近身服侍的丫鬟。

虞绍衡本就对她忍耐到了极点,当即拂落案上茶盏,冷冰冰丢下一句:「除了俗不可耐之物,你眼里当真容不下清雅!」语毕拂袖而去。

叶昔昭被他这话气得不轻,当日午后去了后花园排遣愁绪,回来时恰逢一场春雨,染了些湿气,便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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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绍衡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日回到府中,都要来正房更衣,之后与她一起去太夫人房里请安。

前世的叶昔昭,最为腻烦这种事,今世最先要改掉的,自然是这坏习性。

吩咐丫鬟准备茶点的时候,虞绍衡回来了,进门时冷着一张俊脸。

「侯爷。」叶昔昭屈膝行礼。

虞绍衡微不可见地一挑眉,她对他如此,实属罕见。

叶昔昭微抿出一抹笑,语声柔软,「侯爷先去更衣,稍后妾身与侯爷一同去请安。」

虞绍衡微一颔首,先去更衣。

他在厅堂三围罗汉床上落座时,叶昔昭从新竹手里接过茶盏,「侯爷请用茶。」

虞绍衡抬手接过,用盖碗拂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喝了几口茶,与她一同去往太夫人房里。

踏过青石方砖,经过穿堂的时候,虞绍衡已将叶昔昭抛在了身后,此刻停下脚步,回眸等待。

夕阳迤逦的光影下,叶昔昭穿着淡粉色素软缎织锦褙子,浅绿色百褶裙。因着绝美容颜、肌肤胜雪、身姿玲珑,穿什麽都要比旁人出挑。

让他意外的是,她如云的发髻上,戴着那枚白玉簪。

叶昔昭留意到他目光微凝,并未出言道谢,只是报以歉然一笑,随即,素手抬起,抚了抚玉簪。

虞绍衡眼中似被霞光浸染,漾起温柔涟漪。也只是一瞬,之后目光便恢复了清凉冷冽。

到了太夫人房里,二爷虞绍谦、三爷虞绍桓、二夫人、三夫人已经就座,正与太夫人闲话家常。

几个人见到叶昔昭挂着微笑入门,俱是有些意外。看到叶昔昭不稀奇,稀奇的是她的笑。

各自见礼之后,太夫人问叶昔昭:「身子好些了?」

叶昔昭抿唇笑道:「劳太夫人记挂,儿媳已无恙。」

「这就好。」太夫人见二房、三房因着长房夫妻在场都陷入了沉默,摆手笑道,「罢了,各自回房用饭吧。」

几个人齐齐起身道辞。

太夫人唤住虞绍衡,问道:「可有想吃的菜色?我吩咐人送到正房去。」

虞绍衡想也没想便道:「我回莲花畔。」

太夫人险些蹙眉。

叶昔昭恭声将话接过:「儿媳吩咐小厨房,给侯爷做些可口的饭菜送去便是了。」

太夫人这才又挂上笑脸,「好,好,回房吧。」

夫妻二人这才离开。

太夫人看??着一对璧人的背影,笑意一点点隐没,无声叹息。

她对长媳的确是颇有微词,可既已到了今日,自然还是要往好处筹谋。她现在盼着的,无非是长房快些开枝散叶。不论怎样的少年心性,添了子嗣自然就踏实安稳了。

只是,小夫妻同房的日子,这两年屈指可数……这才是最枣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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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房院门外,虞绍衡停下脚步,「我回莲花畔。」

叶昔昭怎会奢望挽回的进度突飞猛进,早料到他会有此举,闻言点一点头,侧身站在一旁。

虞绍衡转身,阔步离开。鲜花绿树的映衬下,身姿如松,步履如风。

新竹来回跟在夫妻二人左右,早已看出叶昔昭心迹,不论是何原因,都为之欣喜。此刻,虚扶住叶昔昭,走向室内时轻声道:「夫人,晚间要不要奴婢去莲花畔请侯爷……」

叶昔昭道:「不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得。

回房用饭时,叶昔昭吩咐新竹:「明日打发人去趟别院,让芷兰这一两日便回来。」大略算算,芷兰也被打发出去好几个月了。

新竹双眼一亮。她与芷兰都是叶昔昭的陪嫁丫鬟,素日亲如姐妹,听了这话,自然是满腹欢喜。道谢之后又道:「芷兰那性子,越是在意谁,越是心直口快,上次便是话赶话惹恼了夫人,才……夫人放心,等她回来之后,奴婢会尽心规劝。」

叶昔昭笑了笑,「不碍的。」

话音刚落,翡翠走进门来,打量新竹两眼,笑问道:「新竹姐姐怎麽这麽高兴?」

「没什麽。」新竹漫应一声,找了个由头出门去了。

翡翠也是大丫鬟,只不过,她是在吴妈妈举荐之下,前段日子才进到侯府正房的。而吴妈妈又是叶昔昭的乳母,凡事能当叶昔昭半个家,这就使得新竹无形中低了翡翠半头,却也无计可施。

前世的叶昔昭,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自是想不到这些,今时却非往日,想到的只有更多。瞥过翡翠,目光微闪。

翡翠为叶昔昭添了小半碗汤,轻声道:「夫人,表少爷……他……要成婚了。」

叶昔昭无动於衷,「好事。」强压下想到唐鸿笑便会生出的憎恶,语声依然平静,「你似乎很难过。」

翡翠看不出说话之人是悲是喜,也听不出语气含带着什麽情绪,沉吟片刻又道:「那边是言官之女,与夫人相较,只能算是小家碧玉……」

叶昔昭抬了眼睑,目光凉如水,「为何要与我相较?」

翡翠讪讪笑道:「夫人说的是,别人本就没资格与您相较。」

叶昔昭沉默。

翡翠试探地道:「相府几位小姐都备了贺礼,夫人——」她知道,清贵高傲如叶昔昭,心底对哪个男子在意与否,都不可能以任何形式的礼物表露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