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衣上了床,躺下身时凝眸打量。
如云长发、红绫寝衣映衬下,肌肤胜雪,唇若点绛,窍长浓密??的睫毛似两把小扇子,只是柳眉轻蹙。
他知道她心底萦绕着困惑烦扰,只是不曾说出。
他转身熄了灯,展臂将她带入怀中。她警觉地身形一僵,之后慢慢放松,素手落在他腰际。
心就这样安稳下来。整个下午的酒意袭来,沉沉入梦。
翌日早间,虞绍衡醒来时,叶昔昭已经请安回来,浅笑盈盈,神清气爽。一看便知,太夫人定是拉着她嘘寒问暖,婆媳两个相谈甚欢。
用罢饭,虞绍衡去了书房。
没过多久,叶昔寒来了。昨日的大醉,使得他脸色很差。落座后,接过芷兰奉上的茶,便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之后又端过叶昔昭手边细瓷茶杯,连喝几大口,这才道:「渴死了,喝完酒就这点不好。」
「你怎麽不醉死呢?」叶昔昭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叶昔寒讶然挑眉,「这叫什麽话?我死了你还要去吊孝哭丧,多累。」
叶昔昭险些发笑,转而吩咐芷兰:「给他备一壶茶。」
芷兰忍着笑,听命行事,之后退下。
叶昔寒问:「虞绍衡呢?」
「去了书房处理政务。」叶昔昭顺势斥责道,「你昨日是怎麽回事?疯了麽?」
「我那不都是为了你麽?」叶昔寒有些委屈。
叶昔昭忍着气,「你今日既已来了侯府,倒是与我说说,从哪里看出我像是被囚禁被威胁了?」
叶昔寒却道:「你怎麽还不与我说实话呢?你若是过得如意,怎麽会连娘家都不怎麽回?相府有了大事小情,不都是那些下人跑来跑去的传话?」
叶昔昭气道:「以往我是不怎麽回去,可娘不是隔三差五便过来看我麽?她可曾与你说我过得不好?」
「娘从来是做和事老,生怕得罪了皇上面前的红人,怎麽会说你过得不好?可她过来十次,有八次都是来探病——你若过得好,怎麽会病歪歪的?我以往过来几次,都被挡在门外,那些家丁看到我就是如临大敌!」
「谁叫你总是与侯爷过不去?你来看我,便是傻子也想得到是要带我回娘家,闹起来惊动了太夫人可怎麽办?侯爷怎麽会不防范?」叶昔昭虽是疾言厉色地驳斥,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往日里,母亲前来侯府,大多是来探病,也难怪他认定她过得不如意。
叶昔寒烦躁起来,「你就不能与我说几句实话麽?话说开了,什麽事都能有个解决的法子!」
叶昔昭沉下心来思量片刻,正色道:「我以往不愿回娘家,是碍於唐鸿笑经常前去的缘故,怕落了闲话。侯爷待我一向不薄。那些糊涂心思,你还是尽早打消为好。我自嫁入侯门起,就不曾有过别的心思,断不会做出让侯府、相府脸上无光之事!」
「……」沉默之后,叶昔寒敛目看着杯中浓茶,神色转为哀伤,「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为了相府荣华耽误了终生麽?是我害了你,没有我的过错,你不至走到这等地步。」
叶昔昭先是气他听不进自己的话,随即便是好奇,「当初我以为是爹在权谋较量中出了闪失,被侯爷握住了把柄,从未想过是你出了差池——你到底做了什麽糊涂事?」
「……」叶昔寒沮丧地重重地拍拍额头,却无意告知,「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你晓得是我出了差错耽误了你就够了,等时机到了,事发之后,不需我说,你也会得知。」
叶昔昭一听这话又急了起来,「什麽时机?你真疯了不成!我跟你说了,我如今过得很好,侯爷待我也是极好,你全当了耳旁风麽?!你若是胡闹,我嫁入侯门这两年,还有什麽意义?」
叶昔寒却平静下来,温和笑道:「说到底,你不还是为了家门荣辱麽?如今爹已经看淡了这些,我也不想再继续担惊受怕、低人一等的日子。再说了,已经两年多了,证据早已不足,虞绍衡便是奏明皇上,相府也只是落个不轻不重的罪名。」
「……」
叶昔寒继续道:「等事发之后,爹与我辞官,我们举家迁回故里,平宁度日,不是很好麽?眼下你只需与虞绍衡和离,哪怕被他休掉也可,只要你下半生离开他魔掌即可。」
在前世,叶昔昭从母亲口中听过这番话,她当即一口回绝了,且写了一封长信,让母亲交给父亲,这才打消了父兄荒唐的念头。
前世只当是父女情深,只当是父亲宁可丢弃荣华也不忍再让她继续了无生趣的时日,彼时感慨心酸不已。而在今时今日,看透这背后隐藏的心思后,听得兄长说出这番话,心绪便又不同。
她生气,气得险些说不出话,胃部一阵痉挛,似被针扎,疼得厉害。
叶昔昭站起身来,语声中有着浓浓的讽刺,「两年的担惊受怕,让你们承受不住了是不是?所以'好心'拯救我,所以要打着拯救我的幌子认罪是不是?时过境迁了,罪名不值一提了,你们敢与侯爷抗衡了是不是?愚蠢!小人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