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筠不由转身凝视他,「静嫔禁足,我还可以设想你是为了让她腹中胎儿平安出生,可是惠嫔是怎麽回事?」分明是特别谨慎谦卑的一个女子。
「我先前中毒便是因惠嫔而起。」钟离烨审视着她,「你竟真的不知。如此说来,你是真的不在意我每一日如何度过。」
虞绍筠无奈至极。在这宫里,他衣食起居都有专人照管,何需旁人费心?念及此,目光一闪,几乎要佩服他了,「你可真是……对此竟也是不动声色。」
钟离烨笑道:「什麽不动声色。起先也是毫无察觉,服侍我的已被惠嫔收买了。后来还是我自己觉得不妥,私底下让太医把了把脉,便事事处处留神起来。照惠嫔用毒那个法子,我早已毙命。」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虞绍筠有些懊恼。她便是偶尔烦他烦得想他死,也不会希望他莫名其妙地死去。可是在平时,她早已对他诸事不闻不问。
「不论怎样,你照我意思吩咐下去。」
「我会的。」
由此,这一日,惠嫔被打入冷宫,静嫔则被禁足。
这两件事倒是没影响到虞绍筠——宣旨太监过来之后,钟离烨亲自吩咐,之后便去了养心殿——太后讨要个说法,只能去养心殿找那个始作俑者。至於那对母子是怎麽说的说了什麽,就无人知晓了,钟离烨寻了一帮侍卫守在养心殿外,谁也不得靠近。而这帮侍卫,没有一个是她或虞绍衡、萧旬、秦安槐的心腹。
事情至此,虞绍筠不是不伤感的——谁敢说钟离烨在这之前、之后没有保护自己、防止任何消息外传的能力?他有,可是他除了这一次,在之前从来没这样防备过。
他的心思,真不是任何人能猜得透的。
他的用意,你不到最后一步,同样是猜不出的。
翌日晚间,钟离烨离宫,微服出巡,留给太后的,只有一封书信,大意是朝政继续交由虞绍衡、叶舒玄、秦安槐、罗元华,而他,要去体察民情。
太后为之震怒,恨得牙根痒痒,并且,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样的恐慌??,虞绍筠理解。太后也许并不相信钟离烨是自愿微服出巡——拖着未痊癒的身体离宫,这件事也只有疯子才做得出。太后只是从未了解到一个事实——她的儿子有些时候,在有些人眼中,就是个疯子。
在太后忙於找人监别钟离烨留下的书信笔迹是真是伪的时候,萧旬接到了钟离烨的密旨。
密旨是蔚公公带给他的,蔚公公将密旨交到他手里之后道:「皇上另有口谕:毅勇侯若是不喜妾室,尽可随心意另行安置。」
萧旬倒是没想到这件喜事,闻言一颔首,「臣领旨谢恩。」
蔚公公笑着道辞离去。
萧旬展开密旨看了看,皇上竟是要他详查秦安槐、罗元华失职之处,一年之内要有个交代。
「既是觉得这两人不妥,你倒是将这两人法办之后再出巡……」
将密旨收起,他负手游走到了内宅,到了正房院外,站了半晌,又转身离开。
已有许久,他心绪低落,不知见到乔安该说些什麽。而乔安亦是不知该对他说什麽的样子。
能说什麽呢?
没了让他与她头疼的三个兄弟,反倒让两个人失去了商谈或是争论的话题。
三个兄弟,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被他撵出去了,萧莫甚至还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有些事,有些回忆,他其实承受不了,只是没有人知道。
缓步走回前院的时候,吉祥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禀道:「侯爷,不好了,不好了……」
萧旬拧眉,忍耐地看着吉祥。
吉祥急匆匆又道:「夫人要回娘家去了,侯爷您快去拦下吧。」
萧旬浓眉拧得更深,「所为何来?」
吉祥抿了抿嘴,因着本就是直爽的性子,便如实道:「侯爷,您已许久不曾回房歇息了,也有一个多月不曾看过少爷了……说起来,您这次冷落夫人、少爷可有太多时日了。」
萧旬一听,气得险些发火,耐着性子道:「这话从何而来?我失了三个手足,难不成我还应该日日敲锣打鼓庆祝不成?这种时候我还能有什麽心思!?她当真把我当成百毒不侵的人了不成?」
吉祥听得心惊胆颤,慌忙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也知侯爷不易,可是、可是……可是夫人想的怕是有所不同……夫人觉得孩子重於手足,也、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在这种时候跟我置气?」萧旬冷笑,随即扬声唤人,「把正房看住,夫人与瑜哥儿若是走出内宅半步,你们——杀无赦!」
吉祥听了,额头冒出冷汗,可是要她为乔安辩解,却又说不出什麽。
乔安这一次,分明就是受够了萧旬的酗酒、夜不归宿、对孩子不闻不问——前两点分明就是夫妻两个和好之前的情形。而孩子……萧旬之前对忻姐儿的宠爱,在萧府谁不知道?如今瑜哥儿被冷落被漠视,作为母亲的乔安,又如何能淡漠视之?
吉祥想了又想,还是不知该怎麽样用委婉的方式把所思所想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