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明目光中却有几分柔和,轻声道:「先前你虽然品行不堪,能够改过自新也算案的。若非你读书精诚至极,让我在上界隐隐有所感应,我也不会发现下界竟有这样一名窃取他人诗文牟利的文贼。」
虽然淳於公并未明确指名道姓,但在场诸人全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先前还信誓旦旦站在徐康安一边的秀才们,此时看着他的眼神愤恨又不平,似要将文贼千刀万剐一般。
静默不语的巡抚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他刚一接到此案时,就先入为主以为尚飞章暗中动了手脚。尽管尚飞章也曾极力辩解,说他这几月用心潜读并未使半点手段,自己却绝不相信半点。
那尚家子弟替自己辩驳时,更举出徐康安在短短一年间才学差距甚大的例子,他却只将其当做尚飞章的诬陷之词,实在太过草率。
现今淳於公都认可尚飞章读书精诚至极,甚至能让神明有所感应。只这一桩事,就能让尚飞章名流千古。
偏偏是他看好的徐康安,闹出这般抄袭他人诗词的不堪之事,不是一次而是接二连三,着实给自己丢脸。更何况,这案件太子瞧得一清二楚,也不知自己在储君心中的印象,会不会因此大打折扣……
於是巡抚狠狠地瞥了徐康安一眼,目光凉薄不已。
周遭肃静得可怕,原本环绕在他身边的几位秀才全都远远避开徐康安。
「此等文贼,我不屑与其为伍!」
「我先前受此文贼蒙蔽,太过不该,还望淳於公恕罪!」
声声谴责一字不差地传入徐康安的耳朵,激得他心绪不定。
那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忽然抬起眼睛,望着天空中的淳於公一字一句道:「好一个庸俗好妒的神灵,是你害怕我才名远播最后取你代之,才骤然下凡掐灭我进身之阶。我不服,不服!」
这席话徐康安说得慷慨激昂,颇有几分不顾生死的模样。
旁人简直叫徐康安这句话惊得一愣。
他们谁都没料到在如此确凿证据面前,徐康安还敢如此狡辩,竟连半点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和这品行不堪的文贼比起来,尚飞章却能幡然悔悟并不否认过往分毫,着实差距太大。
面对徐康安的责问,淳於公只淡淡道:「若你能以文封神,文道便会大兴,吾有何惧之有?吾之所求,你向来不懂……」
那高洁又寂寞的神明,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消失了。原本阴沉昏暗的天空,刹那间为之一清,又是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淳於公的风度当真与徐康安截然不同,宛如一者在天一者为泥,就连沉默不语的巡抚也不得不感慨。
不少读书人细细咀嚼着淳於公这句话,似有所悟亦有所感。
虽然淳於公并未手直接出惩罚徐康安,他却揭穿了这文贼的虚伪面孔。今日之后,徐康安的日子绝不会好过。若非淳於公骤然显灵,他们究竟还要被这文贼蒙蔽多久?
当即就有伶俐的衙役给徐康安戴上枷锁,又押着他来到大堂。
「泉襄徐康安,居心叵测诬告他人科举舞弊,按律反坐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朱红令签直截了当丢了下去,似徐康安无力回天的命运。
他先是直愣愣望着那枚令签,随后发疯般大喊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有天大才能还未施展!我知道如何造肥皂如何发明火药,更能使青祥朝一举压过所有蛮人,万国来朝!」
疯了,当真是疯了,竟然不管不顾将这麽多话都嚷嚷出来。亏他还以为穿越主角合该有几分风骨,现今一看还不如普通人。
左温冷眼旁观徐康安求饶的模样,虽然心中颇有不屑,却拱手向前道:「大人,学生有话要言。」
巡抚先是瞥了一眼太子的脸色,才点了点头准许左温开口。
「尽管此人品行不堪,但他却有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就比如那飞鸽传书之法,意义颇大。学生恳求殿下与大人暂且饶他一命,让此人才学得以发挥。」
众人的目光立时落在左温身上。那尚家公子虽然面色苍白略有虚弱,但他浑身上下的气度着实坦荡极了,竟与飘然远去的淳於公颇有几分相似。
一般的心胸宽广,一般的宽宏大量,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