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程梁点了点头,终於有些郑重表情:「不过也对,蓝柯真人是何等人物。他怎麽会将自己洞府的钥匙,也随意丢弃在这藏宝之地中。他能够建立这处藏宝之地,已然十分大方。」

「如果换做是我,有朝一日破界飞昇而后,握宁肯毁了自己储藏的所有东西,也不愿其余人随随便便闯进我的洞府之中,挑三拣四还全无感恩之心。」

白衣修士淡漠如冰的面容上,终於有了一丝些微变化。左温略微眯起眼睛,直接嘲讽道:「你现在心性改变太多,半点不像当年光风霁月的太虚剑修。」

「刚过易折,这道理我也终究学会了。若是当年我早知这等道理,也不必落得一个被围杀的下场。」程梁仍是笑得灿烂,他说出的话,却似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黑衣魔修轻轻伸出一只手来,五根修长晶莹的手指一一合拢,好似攥住了未能更改的过去。

他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浸染着一股邪肆之意。整个人也一并凑到了左温身边,一字一句道:「可惜最后,还是死在你手上。世事难料,莫过於此。」

不对,果然不对,左温立时心生警惕。他原本就疑惑,这世界的太虚剑修,一点也不像那个耿直又孤傲的他。

以往那人,虽然也是性情多变自有变化,也不是这等阴寒冷漠之人。细细想来,在这世界中程梁行事风格,就透着一股邪肆之意,简直像是入魔一般。

如果那太虚剑修早已无碍,想来在上个世界时,他就应该恢复记忆。反倒是此时程梁骤然恢复记忆,有颇多蹊跷之处,莫名让左温的心一颤。

「你……」左温刚一开口,就闭了嘴。

若是真说起来,左温并无立场干涉那太虚剑修的行为。

虽说左温早想将他与自己撇得一清二楚,之前也不是没有痛下杀手。

然而真到了此时,先前那种虚无惶恐的感觉又来了。他整颗心也跟着空落落的,空无一物什麽也抓不住。

自己要以何等立场询问他,并无根据也无理由。早就料到程梁心魔丛生,偏偏左温既不阻止还冷眼旁观,他只想看那太虚剑修彻底堕魔的模样。

可真见到这一幕时,左温发现他并不高兴。心中有了清浅的愧疚之意,丝丝缕缕纠缠上来,搅扰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得安宁。

如果真是最坏的情况发生,那太虚剑修彻底与自己反目成仇,他又该如何是好?左温扪心自问,发现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出一个答案来。

白衣修士静默刹那,眉间一缕印痕深刻,挤得那朱砂印也微微变形。

刹那间,这高冷如仙的修士就有了凡人的喜怒哀乐,也一并沾染了红尘,不复之前的纯粹雪白。

难得见到这人惊异的模样,程梁越发觉得有趣不已。他修长手指轻轻落在那殷红印记上,左温都没有躲开。

那双清冷如雪的眼睛中,好似真能看见他的倒影一般。若有若无无法言说的情愫,都随之一并粉碎融化在其中,混沌不分不得自由。

「我为你心魔丛生,纵然记忆清明,却也不是当初那个毫无挂碍的太虚剑修。」程梁说得缓慢而残忍,「如此债务,不知你要如何偿还?」

黑衣魔修手指迳自往下,顺着眉间鼻梁划到了那人嘴唇上,越发落定不动。

软而微凉的嘴唇,不知吻起来是何等滋味。甘甜似糖抑或清润如水?程梁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

偏偏就在他快要触碰到那人的前一刻,左温忽然移开了脸,让那个吻也跟着落了空。

如此不动声色的拒绝,越发让程梁眸光深暗不已:「你是我的,从来都躲不开。为了你我早就变了个模样,想不到你仍是这般残忍。」

程梁迳自扳过左温的脸,四目相接间,杀意与缱绻融汇交织。

「玩够了麽?」白衣修士长睫颤抖,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好一出虐恋情深,为了你沾染血腥的荒唐戏码,可惜最后让我瞧出破绽来。」

「你我在藏宝之地重逢后,我就已经有了隐约预感。不管是你恢复记忆太过突兀并无先兆,抑或此时心魔突生的模样,都在诱导我心生错觉,以为你又起了心魔。」

「你的确成功了,我差点就上当了。然而此时想来,一个能够从天道手中逃生,甚至正面与其硬抗之人,又岂会如此脆弱?」

黑衣魔修表情未变,他选择用吻堵上了左温的嘴唇。双方纠缠不清,谁也不肯退让半点。

左温犹豫了片刻,终於伸手搂住那人的腰。那太虚剑修好似更得意了般,就连眼角眉梢都是含笑的。

「原本只想看看你是否心仪於我,才干脆想出这等计策。现在看来,倒也好得很。如此互有输赢,我也觉得胜负并不重要。」

亏得这人能有这等口才,将玩弄心机一事说得如此正大光明。左温斜了程梁一眼,越发觉得自己之前担心这人实属多余。

并不需言语交谈,程梁就看清这人想法。他心中既是柔软,也觉得无可奈何。

即便到了此时,左温还想着处处争强好胜。真是既让他觉得可爱,又让有些太过要强。

「即便你不想承认都不行,在场这麽多人,早将先前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黑衣魔修将嘴唇附在左温耳边,言笑晏晏,「就连你那小徒弟,也目瞪口呆不知说什麽是好。」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竟然还学会威逼利诱。程梁以为左温是谁,别人三言两语能奈何得了他?

左温冷哼一声,立时将那黑衣魔修环住自己腰的手拍开,一并拉开与那人的距离。

然而没有用,周遭许多修士,仍是一副极为惊异回不过神的模样。所谓天塌地陷世界毁灭,带来的冲击莫过於此。

都说左温与程梁不对付,二人先是针锋相对而后互不理睬,每每见面都要分个高下。

就连上次云台会上,程梁说出的话也是格外有深意,彷佛处处针对左温一般。如此一来,怕是整个世间都知道,那二人关系紧张相处不来。

不过几十年不见,那程梁真人竟有这般大的胆子,竟敢轻薄言清真人。

偷偷旁观的凝星派修士们,当时就捏了一把冷汗。谁不知言清真人脾气孤冷异常,即便是他的徒弟赵如冰,也亲近不得。

程梁真人这般突兀行事,怕会猝不及防之下挨上几百道玄光,神魂俱灭都有可能。这魔修纵然被玄光扯得粉身碎骨,也要一亲芳泽,此等精神简直令人佩服。

两个元婴修士争斗起来,威势极大牵连甚广,怕会将整个藏宝之地都搅得不得安宁。

纵然其余人多是金丹修士,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们已然决定,如果那二人直接开打,自己定会一道玄光逃得远远的,并不干涉分毫。

偏偏这世界太过风平浪静,并无新事。他们难得瞧见这等情景,既是好奇又是莫名惊异。本该不看热闹早早逃跑为上,终究还是舍不得。

谁料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尽管言清真人容颜冷然如雪,他却没有发火更没有愤怒,已然让不少人暗中瞪大了眼睛。

这二人定是早生情愫,只差最后定情一吻,由此程梁真人才没有遭殃,许多人心中如此才想。

乖觉之人早在左温目光移来之时,就故作无事般高声谈笑,好似没有半点心虚。

唯有带着凌天从山洞中逃出的赵如冰,直愣愣将那男修放到一边,仔细斟酌着如何开口,又不敢说话。

见到赵如冰这等游移不定的模样,程梁反倒瞧她略微顺眼些。他懒洋洋扣住左温的手,任凭左温如何使力,都绝不松开。

无可奈何之下,左温只能拖着程梁,一并到了赵如冰面前。粉衣女修立时低头,生怕自己唐突了师尊,竭力表现得一如往常。

唯有她游移不定的目光,泄露出这女修心情复杂不知所措。

「你没有拿到那件灵器。」左温语声平直,并无波澜。

粉衣女修立时觉得更羞愧了,声音也有些低沉:「是,徒儿无能,终究是江师妹能为非凡。」

短短几句话,其中透露出的讯息就让人惊愕不已。

所有人都死死看着这处洞口,近几日来,赵如冰就是进入这洞口的最后一人。

如此想来,这位江师妹必是早早埋伏在山洞之中,暗中等待时机肆意而为。

之前修士行事不顺葬身其中,诸多修士已然有了猜想。可一想到早有人暗中算好一切,偏偏极有耐心地并不收服灵器,而是最后出手炸毁整座山洞,难免让其余人心中一寒。

这位江师妹究竟是和赵如冰有仇,还是和许多人都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