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到了此时还没有定论,又何必如此胸有成竹?
青衣女修冷然一笑,直接在远处引动阵法。
暴虐灵气犹如海潮一般,翻天覆地将一切冲荡洗刷,任凭那些修士如何挣扎,他们都无力抵抗只能随波逐流而去。
至少五个追杀她的修士,死得干脆利落,青衣女修轻浅微笑了。
自己从来不是什麽软弱之人,生死搏杀之间,她的经验与修为都随之增长,也不用其余人再心怀侥幸。
江云眉理了理衣袖,眉间容色温婉一如往昔,神情甚至称得上温柔。她刚想转身而去,就被当场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一切来得毫无预兆,甚至没有声响,青衣女修顿时心中一惊。她全然想不到,自己究竟何时泄露了踪迹,更想不到自己何时败了。
江云眉转转眼珠,莫名呆滞无法颤抖。她又试图开口说话,舌尖僵直无法开口。
她唯有死死瞪着这群一拥而上的极天宗修士,心中全是愤恨与不满。
而后炽热的愤恨一分分冷却,独独剩下沮丧蔓延在心间,滋味苦涩又酸辣。
「凌师侄,你看她该如何处置?可要废去她的修为,也一并替你报仇?」远处有人低声开口,每个字音都落入江云眉耳中。
被询问的人咳了两声,很是虚弱。他似是犹豫刹那,又似考虑许久:「找到那件灵器之后,就放了她吧。毕竟极天宗与凝星派交好,伤了和气不好。」
问话的人似是不满,甚至有了几分责备的意思:「如此惩罚,未免太轻,凌师侄终究太过心软。」
「过去我对她有愧,由此恩怨相抵,从此再无纠缠。」凌天答得毫不犹豫,好似解脱一般。
呸,假惺惺的凌天,真让江云眉莫名鄙夷。
收走那件灵器之后,她一切打算都已落空,恨不能重新死过一次才安心。
谁要他虚伪的宽恕,悲天悯人觉得自己太过宽宏大量?一切都是凌天自己图个心安,与她可有半点关系?
凌天越是大度,越是显得江云眉太过无能。她此次落入圈套之中,全是凭借对方施舍才能活着,太过卑微也太过可怜。
凭什麽,凭什麽自己如此倒霉?是否人刚生下来,就已被注定天命如何。纵然她竭力挣扎,都无法反抗分毫。
她为了这件灵器谋划许久,更是牺牲太多,这一切其余人都全不知晓。他们只觉得自己心狠手辣,为了一件宝贝翻脸不认人。
同样的事情换做他们,谁又不会如此作为?刹那间,江云眉眸色赤红森然如野兽,纵然无法开口说话,也让其余人胆怯刹那。
是啊,自己可不就是一只困兽麽。被这些卑鄙无耻的人捉住,层层束缚加诸於身,半点不得自由。
一口郁气堵在江云眉胸口,上下不得极为难过,竟因此激发出几分不平之意。
好似错觉一般,江云眉竟觉察出,她藏於胸口的那件玄器,忽然有了反应。
细而微弱的一缕热气,缓慢环绕在周身,不一会就消失不见。先是手指能动,而后是经脉灵气开始运转,刹那间,整个人就再无束缚。
江云眉简直欣喜得难以自持,她指间吞吐间,自有无形气韵一并相随。颜色绮丽的灵器忽然光明大方,好一道雄厚灵力玄光砸出,地上运转不停地阵法,就此失去效用,再不能束缚江云眉分毫。
似有一双无形羽翼拖着江云眉的身体,让她整个人犹如一道清风般,轻而易举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就是相隔遥远瞬息之变。周遭景物被拉伸成模糊的细线,彷佛整个世间都是静止的,独独江云眉在不断前行。
穿过冰霜风雪,也穿过层层云雾遮掩,如此感觉太过玄妙,让江云眉也激动得不能自持。
待得她重新睁开眼后,整个人已然到了千里之外,竟然轻松顺利地逃过了这场追杀。
而原本玄光绽放不肯停息的灵器,也逐步光芒收敛屏气凝神,好似终於承认了自己这个主人一般。
感知到这等情形的江云眉,立时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上苍终究是眷顾自己的,纵然有卑鄙小人背后算计她,然而江云眉仍旧完完好好地逃了出去,还一并顺利收服了那件玄器。
等到她找到蓝柯真人的洞府之后,定会闭关几十年不外出。有朝一日江云眉重新出现之后,她必会在整个天下掀起一阵狂澜。
不论是背弃自己之人鄙夷自己之人,抑或曾经追杀她的修士,江云眉都要干脆利落将其斩杀。
这条荆枣丛生的小路上,独独只有她一人行走。纵然要以利刃开路以血色为底,江云眉都不会退缩半步,她必会君临天下畅通无阻。
谁叫这世界太过冰冷无情,硬生生逼得她不得不坚强与冷漠。从此以后,江云眉不会再信赖任何人,也不会对谁随便抱以期望。
自那以后,她江云眉的名号必会在世间响彻。如此杀伐果决肆意而行,才不枉费她重生一回。
虽然模样狼狈,青衣女修却仰头对着天空粲然一笑。虽然面容仍是娇俏如花,她眸中唯有冷淡杀意沉如冰雪,轻易不会消散。
然而江云眉没有注意到,她以为原本已经臣服於自己的灵器之上,忽有青色光芒一闪而过。那光芒并不刺目,而是几近与暗色融为一体,丝毫不显眼。
得到极天宗围剿江云眉失败的消息时,左温正在和程梁下棋。他们两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是专心致志沉浸在对局之中。
赵如冰看到自己师尊这等淡然反应,心中更加安稳。她继续诉说道:「藏宝之地早已关闭,江师妹倒是安全了。不少修士都猜测,她那件灵器是开启蓝柯真人洞府的钥匙,江师妹这回总算是得了好机缘。」
如此心平气和地讲述这件事,并未掺杂任何个人情感。尽管江云眉曾想暗害赵如冰,也没见自己这徒弟有愤恨或者怨怼之意。
这份豁达的心性修为,整个世间怕是都罕见。
左温捻着黑色棋子的手指一滞,侧头询问:「江云眉已经叛出凝星派,你也不必再叫她师姐。」
「是,弟子明白。」赵如冰答得痛快利落。
「心性纯善虽是好事,你也不能一味愚痴。」白衣修士淡淡道,「不要妄想江云眉会改过自新,她卷土重来之后,会以比之前狠厉千百倍的手段,报复所有人。」
粉衣女修并未被左温恐吓住,她仍旧眼瞳清澈毫无杂念。
忽然赵如冰笑了,每个字眼都说得清晰如常:「弟子明白师尊的意图,让师尊担心了。我已不是当年懦弱的我,被友人背弃就伤心得难以自持。」
「江云眉这等行为,我并不意外。虽然早就分道扬镳,我仍然不愿看她执着痴迷,最后落得一个凄惨下场。说到底,终究是心中不忍吧。」
人心各异,全然不同。也许有人会觉得赵如冰太过懦弱,面对伤害自己的人,也不狠厉痛快地报复回去。
可赵如冰却觉得,她自有准备承担这天真想法带来的后果。终究是曾经的好姐妹与挚友,她不会追杀江云眉,也不会帮助她。
视若无睹,最后为她祝福两句,就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赵如冰盈盈下拜行了一礼,窍细背影逐步消失在苍郁树丛之中,安逸而闲适。
「倒也有趣。」程梁终於肯抬头看了那粉衣女修一眼,简短评价道,「难得一颗真心并未泯灭,没有遭遇尘埃之后,就自暴自弃。」
「我的徒弟,又岂能不好?」左温答得简洁有力,微妙的自豪与骄傲。
黑衣修士兴致勃勃,轻笑道:「在藏宝之地中,几个大门派元婴修士都在,极天宗围剿江云眉一事,他们也出了几分力。谁料人各有命,还是让那小辈完完好好地逃了出去,着实出人意料。」
「大概仍旧是天命加身,绝处逢生一事也不过稀疏平常吧。」
左温捻着那枚黑色棋子许久,直到棋子也沾染了一丝温度,才徐徐将它落在棋盘上:「可惜天命之子,从来都不好当。就算江云眉经历特殊,因此有了部分优势,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