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没有大亮,雾气茫茫,庭院里的矮树丛乌乌的一片,在白雾里若隐若现。
淩妙妙正跑得气喘吁吁,迎面装上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竟是迷迷糊糊起来小解的太仓郡守。
淩妙妙差点惊叫出声。眼前那胖子爹显然一肚子起床气,揉着自己被撞痛的胸口,怒吼:「什麽东西大早上的乱窜?」待眯缝着眼将眼前人看清楚了,吃了一惊,「呦,乖宝儿?!」
方才摆老爷架子骂人的郡守瞬间软了下来,又是拍她的肩膀,又是摸她的脑袋,语气听起来急得要哭:「儿啊,撞痛了没有?」
淩妙妙哭笑不得地扒拉下来他的手,叫道:「爹。」
郡守这才定下神来,看着妙妙热气沸腾的小脸和一身男式绸裤,吃惊道:「儿啊,这是干什麽呢?」
「爹,我晨跑。」
「晨跑?」郡守嘴里像是吞了个鸡蛋。
「嗯……我锻炼身体。」
郡守想了又想,陪着笑、非常小心地劝道:「宝儿,你身体不好,早上多睡一会儿,等中午天气暖和了,让丫鬟们陪着你一起跑好不好?」
「……不好。」妙妙气笑了,熟练地对着家长满口忽悠,「爹,一日之计在於晨,我吸收天地精华,有助於养身体的。」
「哦——」郡守和所有容易被子女忽悠的父母一样,闻言轻易地放下心来,一脸欣慰与信服交织的表情,「妙妙,你跑,要坚持跑。」
他看一眼妙妙的绸裤,坚定道:「别穿这个了,爹爹明儿叫人给你做条新裤子,上面有碎花儿的,可好看。」
妙妙哭丧着脸:「谢谢爹……碎花还是不要了吧……」
郡守笑得双下巴都出来了,眼睛旁边全是褶子:「好好好,那要大花儿的,大红花儿,衬我家乖宝儿。」
妙妙:「……」
柳拂衣忙於照顾受伤的慕瑶,主角鸳鸯躲在房间卿卿我我,慕声则忙於在外采药,三个人一时间都销声匿迹。
这两天没有任务,淩妙妙乐得轻松自在。早起晨跑,早早睡觉,过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年还要规律。
这一日,在熹微的晨光里,淩妙妙遇上了早归的慕声。
清晨的雾气沾染了他黑亮的发梢,化作朦胧的湿气,少年的发尾摇摇晃晃,背上轻巧巧地背着个竹筐,笑盈盈地绕到了她面前:「淩小姐?」
「哎?」淩妙妙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待看清来人,吸了一大口冷气入肺腑。
他的眼眸在迷蒙的雾气中显得润泽,清水洗过的琉璃一般,倒映着微光,立在那里,像是破除黑夜而来的一抹晨曦。
「淩小姐这是……」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她脸上下移,落在了她画着红色大花的新绸裤上。
「哦,晨跑。」她面不改色地回答,有些紧张地一口气背出了解释了无数遍的词,「一日之计在於晨,我吸收天地精华……」
「噗。」
妙妙一下子结舌。
黑莲花笑了,黑莲花竟然笑了!
她不知所措,满脑子只剩下这一行弹幕刷屏。
慕声微微抬起笑弯了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她热得红扑扑的脸:「淩小姐又不是朵灵芝,吸收得了天地精华吗?」
慕声一笑,便是妖花绽放,眼尾、嘴角、脸颊都在张扬着美丽,还是一种由衷愉悦和快活的、积极正面的魅力。
淩妙妙尴尬地解释:「总有好处的,至少下次遇见妖怪,我能跑得快些。」
提起「妖怪」,慕声眸中神色瞬间冷淡了几分,但他面上仍然笑意盈盈的:「说起妖怪,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阿姐遇险的那一次,柳拂衣用通讯符联络我……」
他看着淩妙妙的脸,笑道:「那张通讯符,怎麽会在淩小姐手上呢?」
淩妙妙心里「咯噔」一下。
就知道黑莲花不会白找她搭讪,他势必有备而来,有话要套。
「有什麽奇怪的,是我让他联络你的啊。」
「哦?」慕声微微垂眸,「你怎麽知道阿姐会有危险?」
淩妙妙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直打颤,仍然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我不知道慕瑶会有危险,只是你们将一个有伤的女孩子一个人留在屋里,完全是给人可乘之机。」
她的语调低下去,最后变成了不好意思的嘟囔:「我觉得不放心,让他去看看他又不去,只好让他叫你……」
慕声神色稍有缓和,妙妙甚至在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奇异的期待:「阿姐不是普通的女孩,她可是慕家的捉妖人……」
淩妙妙不赞同地打断:「那又怎麽样,就算她再厉害,受了伤,也一样需要人保护。」
话语一出,她瞬间后悔起来。
这语气对於一向唯唯诺诺的淩虞来说,是不是太强硬了些?
左等右等,没等到系统的提示。她只好观察慕声的脸色,见他闻言微微出神,长睫一动不动,脸上竟然显出了几分堪称温情的意味。
妙妙对他的感情变幻一无所知,只觉得不敢置信,盘问就这样结束啦?
黑莲花真是喜怒无常。
逐渐亮起的日光中,慕声的视线再度集中在妙妙腿上一朵朵火红的大花上,花心还是耀眼的黄色,是市井妇人最喜欢的式样——热闹,鲜艳。
却看见她炫耀似的踢了踢腿,那可笑又艳俗的花儿就跟着乱颤,裤脚掀起来,若隐若现地露出雪白的脚踝。
女孩儿的神色兴冲冲的:「我爹爹选的料子,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