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算了吧。

她抽回手去,以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背对慕声,将自己揉成一团。

总归在书里,佛堂幻境一节,她、柳拂衣、慕瑶都在,即使被丢在这里,想来也会有旁人来救。

冷汗顺着额角滚滚而下,她死死闭着眼睛,心想,我戏份重得很呢,不稀罕求没良心的人!

慕声见她放手,心里猛地一空,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感顿时漫上心头,脑中再次混乱一片,脚步像黏在地板上似的,怎麽也提不起来。

淩妙妙的五感冲钝得厉害,没注意翻身时,袖中掉出一截巴掌大的物什,劈啪一声跌在大理石地板上。

慕声一怔,弯腰捡了起来。

是做了一半的竹蜻蜓,竹节处的倒刺被细细打磨平了,翅膀一半窍薄精致,边缘薄得如刀刃,另一半还是整块材料,没来得及雕刻。

「慕声。」

他猛地一怔,只看得见女孩侧眼一丛浓密的睫毛,她的声音几乎听不出异样,「往后别让那水鬼耍得团团转了,与其听它瞎掰,倒不如直接去问你姐姐。」

「……」

她有气无力地抬抬手指,宛如躺在美人榻上歇息的老佛爷,语气相当轻蔑:「说完了,滚吧。」

淩妙妙的冷汗已经打湿眉毛,小腹痉挛,媚香入骨,眼角已经染上嫣红颜色,她勉强端着念完装逼的台词,下一秒就一头堕入无限黑暗中。

慕声茫然望着她,手指下意识地沿着竹蜻蜓的杆儿抚摸下去,摸到几道刻痕,对着光一看,由上到下一笔一凿地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子——期——」,再往下,不知是个甚麽东西,糊成一团。

他面无表情地摩挲着,辨认出来,那是个被人胡乱涂掉的桃心。

又似乎是觉得这样羞愤地对待桃心粗鲁过分,於下面又耐着性子刻了小小一朵五瓣花。

梅花。

「我帮你改一改,做好了还你——」

做好了还你,子期。

骤然间,胸口一阵奇异的尖锐疼痛,就好像这几道刻痕,刀刀都是一笔一划刻在他心上,又深又重,直迸溅出一路血珠。

*

淩妙妙迷迷糊糊醒来时,惊讶地发觉自己趴在慕声背上,鼻端是他领子里飘出来的一点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黑莲花这一路走得有些狼狈。淩妙妙这人,看起来窍窍细细,背在背上倒真是不轻,像座山一般压着他,压得他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收妖柄银光闪闪,在前开路,左右泥塑像咧着血盆大口,一/丝/不/挂地往上扑,还未近二人的身,便被钢圈打得泥土迸溅,化成一摊淤泥向下滑去。

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有多少「欢喜佛」拦路。地上的妖物的鲜血汇成小溪,他踏着泥泞屍首而过,简直像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原里。

淩妙妙天灵盖剧痛,缓了很久才觉得才天旋地转地回了神,发觉嘴里含了一枚圆溜溜的珠子,闻不到先前那股浓郁的花香味了。

这是什麽?

耳边嗡地一声:「系统提示:物品【竹蜻蜓】已使用。提示完毕。」

淩妙妙一怔,旋即心痛如绞:辣鸡系统,怎麽还没刻完就给用了?

兴善寺已非兴善寺,长长的甬道厉鬼伏於两侧,发出喋喋怪笑声,泥菩萨眉间生妖气,脚下都是邪魅。

慕声的脸动了一下,长长的眼睫低垂,在微微侧头观察淩妙妙的脸。

她立即闭上眼睛装晕。

慕声的耐性被耗到极致,既然背上的女孩人事不省,他也无需再顾忌什麽。

左手一遝符咒一字排开,悬浮於空中,咬破右手食指,先在妙妙唇上轻轻一点,再以沾鲜红血液的手指为笔,从右向左,飞速写过去。

妙妙让他点了一嘴血,不小心吃进去一点,舌顿时尖盈满了带着异香的甜腻。

天,居然有人的血是甜的……

那些水鬼要血,不会是把慕声的血当了蜂蜜吧……

胡乱想着,下意识还想伸出舌头去舔,慕声猛地回头,狠狠道:「别吃。」

话音未落,血字已经划过十来张黄纸,笔锋狠狠一顿,手指离开,那些符咒重重抖动几下,像被撒开的纸牌,骤然朝四面八方飞去。

登时,狂风呼啸,硕大的兴善寺宛如被风吹动的纸房子般,鼓胀胀地兜住了风。门窗剧烈摇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巨大的佛像发出嗡嗡的震颤声,贡品桌上的烛台、香炉,骨碌碌地滚落一地。

红光骤然绽开,伴随着躯体炸开撕裂声,无数喑哑尖利的声音此起彼伏,宛如有几百个人努力摇晃着快散架的老旧架子床,让人心头发颤。

二人的头发和衣袖被狂风吹着,飘在空中荡漾不止。

淩妙妙小腿肚子打颤,闭上眼睛,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记忆仿佛回到了宛江船上那一日,少年浮在空中,衣袖如蝶翅伸展,红光满室,烫得人眼皮发痛,连风声都仿佛杀戮的刀子。

反写符。

她不看慕声的脸也知道,他又使邪门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