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虞氏守寡,儿女壮年早天,一生辛劳,几个子孙,全靠她一双手带大,因常年忙於制香,双目熏出顽疾,还落下了头晕的毛病。她熬了那麽多年,家里才过上了好日子,本来,本来不用再如此拼命……」
他走近几步,欺近了柳拂衣,身上的黑气不住地被九玄收妖塔吸进去,却似乎毫无察觉,「你知道她被强迫制香时多大年纪了吗?六十五岁,足足六十五岁,若生在富贵人家,早该颐享天年,可是她却被赵沁茹的亲信,强行抓来赶制香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庆前一晚的那个夜里,她昏倒在制香房里,不慎碰落了烛台……」
柳拂衣闭了闭眼,感到一阵眩晕:「陶虞氏可是死於意外?」
怨灵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死了她,烧尽了陶虞氏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
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了,仿佛沾了湿漉漉的潮气:「第二日,我拉着哭哭啼啼的小六去兴善寺讨一副棺材,却发现那里热热闹闹办着大庆,侍卫将我们暴打一顿,扔进寺外,说没有赶出香篆,赵妃失了面子,没有追责已是幸运,还敢来讨要赏钱……」
柳拂衣双目澄明,定定地望着他:「所以,你花了多年假造身份,改头换面,想方设法混进宫里,让赵沁茹的女儿受烈火焚烧之痛,也想让她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
妙妙醒来时,发觉自己被绑在高高的架子上。不远处即是熟悉的供桌和佛像,她现在不需抬头,就能跟佛祖面对面。
抬眼望去,头顶一朵巨大的十瓣莲花彩绘,花瓣赤红如血,层层叠叠铺开,背景幽蓝,深沉莫测。
下面堆满了一捆一捆的柴火,老头和一众其他的怨灵聚在一起商议些什麽,发出切切察察的声音。
她现在就像是架子上的熟鸭子,看着厨师们紮堆讨论下一步该用木果烤还是碳火烧。
她挣扎了几下,双手被牢牢反绑着,腰上也缠了好几圈手腕粗的绳子,要多结实有多结实,根本不是闹着玩。
淩妙妙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来。
「陶荧师父还没来吗……」几个小鬼偷眼看她,见她醒过来了,惴惴不安,「师父不是说如果这个时辰还等不到他,就……」
另一个小鬼也忍不住了,回头悄悄地看着老头:「就先一步开始仪式。」
老头佝偻着背,摸了摸胡子,又踱了几个圈,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终於下定了决心,他手一挥:「仪式开始!」
那个被端阳帝姬描绘了无数次的神秘仪式,就在这样仓促的条件下,毫无征兆、毫无准备地再一次开始,在场所有怨灵纷纷跪伏下来。
「神女——」
「神女——」
一时间山呼海啸,嘈杂声淹没了整个大殿。
「喔——」几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鬼争先恐后地跑出来,「神女!神女!」有一个还激动地绊了一跤,手上的打火石摔出三米远。
淩妙妙:「……」
怎麽着,一说要点火,你们还挺兴奋。
「劈啪——」打火石碰撞了一下,一星红点落在了木柴上,随即烈火「轰」地一下瞬间向上涌来,一股热浪如同暴风直扑妙妙的脸。
她死死闭住眼睛,咬紧牙关。
火舌向上舔舐她鞋底的瞬间,她身上忽然闪烁出一星蓝光,一道蓝色烈焰在火焰吞没她的瞬间「倏」地包裹了她全身,下一秒,本来烧得很旺的火焰如同瞬间被冰冻三尺,猛地熄灭了。
正在欢呼的小鬼:「……」
妙妙乐了:「不好意思啊,本宫今天像跟湿掉的柴火棍,点不着。要不咱歇歇,明天再试?」
她敢来以身犯险,就是仗着这神奇的护体蓝焰,伤她性命之物,片刻便死,这火刑自然也奈何不了她。
老头和几个小鬼对视一眼,商量了半天,回身朝她一福,笑出了一口豁了的牙:「神女,既然如此,咱们暂且跳过这火刑,先举行第二项。」
等会……第二项?书里怎麽没写?
淩妙妙有些懵了。
随后,老头拍了拍掌,几个小鬼抬了一个一人高的黑色大盒子来,「咣当」地墩在了地上。
妙妙定睛一瞧,这盒子……好像是……是个棺材。
老头带着小鬼们合力将棺材掀开,从里面抬出个人来,放到了地上。随即,几个小鬼爬上了高高的架子,七手八脚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四肢都被小鬼架着,飞速地下了地。
底下的老头指着棺材里抬出的那个「人」,笑眯眯地说:「第二项,请神女与圣童同修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