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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魂魄与檀香(尾声)

窍细的手指捏着竹蜻蜓对着视窗, 明亮的日光给窍巧的蜻蜓翅膀渡上了一层毛绒绒的亮边, 淩妙妙左看右看, 啧啧称赞道:「真漂亮。」

慕声伸手要接,她临时变了主意, 抢着放在手掌里一搓,「咻」地放出去, 兴高采烈:「先试试看!」

竹蜻蜓一下子飞得老高, 啪地撞在了梁上,这才落回地面。

淩妙妙伸了个懒腰,放松地滑了下去,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揉着酸痛的眼睛:「成功啦, 去捡吧。」

慕声却没动,依然坐在她床边,似乎在踌躇什麽。过了半晌, 妙妙眼前伸过来个细细的小钢圈,是慕声天天套在手腕上的收妖柄。

妙妙一脸茫然地将他望着。

慕声不看她,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收妖柄:「这个给你。」

淩妙妙的内心轰隆一震, 简直就像开香槟现场, 塞子「噗」地一出,泡沫顿时喷射出好几米, 还是打着旋的疯狂喷射。但她面上丝毫不漏, 冷静得有点小心翼翼:「你……要把你的收妖柄送我?」

没记错的话, 这一对收妖柄是慕瑶送的, 意义重大,当时大船过宛江,黑莲花宁愿被捅,也不肯丢一只。

慕声抬头望着她,似对她这种反应十分不满,黑眸中写满了恼意:「给你就给你,废什麽话。」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地板上的竹蜻蜓上,低声道,「算那个的回礼。」

下一秒,似乎又有些后悔,急躁起来:「不要就……」

话音未落,妙妙早一把捞过来套在手上,还甩了甩衣服,妥妥地藏在了袖子里,生怕他再后悔似的:「要啊,怎麽不要,早知道是这个交换法,我给慕公子做十个八个竹蜻蜓!」

慕声瞪她:「你……」

「我知道!」妙妙瞬间收敛了倡狂的笑,抢先字正腔圆道,「你是怕我什麽也不会,再拖大家后腿,大公无私匀我一点儿。」

她晃了晃手腕,一双杏子眼大而明媚,笑出声来:「谢谢啦。」

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这收妖柄本来是一对的,现在他们两个各拿一只,多多少少有点情侣款的意思,这算不算是在成功的道路上前进一大步了?

「……我走了。」慕声俯身将地上的竹蜻蜓捡起来拿在手上,临出门时停了片刻,微微侧头,不知在等些什麽。

淩妙妙混不在意地翻了个身,顶着午后暖洋洋的阳光,将脸舒舒服服地埋进松软的枕头,深深嗅了一口沁人的松香,顺口道:「慕公子,帮我带上门。」

啊,皇宫养老真幸福。

慕声不动声色,捏着竹蜻蜓的手垂在身侧,食指在竹蜻蜓的杆儿上摩挲,反复划过凹下的刻痕,从上至下,一笔一划,刻得顺顺溜溜,没有一点儿犹豫。

——子期。

这人只在背后悄悄叫,当面从来都是慕公子慕公子,为什麽不叫子期?

他半回过头去,只见少女趴在床上,两只腿翘起来晃荡,轻薄的裤脚里若隐若现露出窍细的脚踝,正天真无邪地将小脸埋在枕头里蹭来蹭去,这个姿势,莫名重合了某个暖色调的梦境。

「砰。」

门霎时被人狠狠闭上,似乎想要用力截断什麽。

*

端阳帝姬在这个深秋结束了漫长的风寒,在她病着的那些日子,天子每隔几天就要去凤阳宫坐坐,佩云温柔地侍奉在侧,三个人一派岁月静好。

凤阳宫外守着的小宫女,甚至时常非常惊悚地听见内殿传来兄妹俩的阵阵笑声。

曾经二人之间仿佛隔着山河大海,见面也只是生疏地行礼,经历了这件事,知晓了彼此的心意,居然可以相谈甚欢,找回了骨肉至亲的亲密,端阳这个华国最受宠帝姬的身份,终於坐了实。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赵太妃——事发到现在,她从未露过面,几乎处於一种沉寂的状态。

淩妙妙在花园里遛弯的时候,见到流月宫内络绎不绝地走出了一串长队,紫色官袍的内监们三三两两抬着贵重的茶桌、梨花木凳、四折屏风,小心翼翼地迈着碎步经过她身边。

「小心点儿,小心点儿——」拖长了调子的监工那这拂尘指挥,语气不含一丝感情。

「请问这是……」

来往搬东西的小内监冲她颔首,陪着笑悄声道:「太妃娘娘迁宫呐,借过,借过。」

金碧辉煌的流月宫……赵太妃居然要从这里搬走。

两个小内监经过她身边,抬了几个摞起来的木箱子,最上面的没盖严实,大概装着珠钗簪花一类,能听得见里面玉石碰撞的淅沥沥的清脆响声。两人咬紧牙关,青筋暴起,连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哎哎……」其中一个突然尖声叫嚷起来,话音未落,劈里啪啦一阵响,上面的箱子向左打滑,微微倾斜,敞开了口子犹如巨兽吐出洪水,项链珠宝洒落一地。

小内监两腿微微打颤,在闷热的空气中出了满头汗水,两人将箱子墩在地上,开始相互责怪起来。

「轰隆——」

天有不测风云,转瞬间乌云密布,天空变成了发闷的土黄色,一阵阵惊雷由远及近,眼看就要下雨了。

「怎麽回事?」监工的骂骂咧咧地来了。

两个人顾不上相互推诿,急忙趴在地上捡,豆大的雨滴已经开始落下来,地上洒满了一朵一朵的圆印。

淩妙妙看得心里着急,也蹲下来帮忙捡,几朵散落的浅色珠花收在手里,一支金簪子旁边还有个装订精致的卷轴,让这一摔微微散开了。

妙妙伸手一捞,画卷顺势展开,猝不及防地露出了一张人像。

这幅画尺寸只有寻常人像的四分之一,小巧玲珑,展开只到手肘,难怪可以被塞进妆奁,和一众珠花藏在一起。

画像有些年头了,淡金色绢的肌理柔和而贵气,画法非是写意,而是工笔,连头发丝都一根一根描绘的工笔。

画上男子身披白毛狐裘披风,露出内袍一点低调奢华的花纹,脚蹬黑色登云靴,倚马而立,头戴紫金冠,头发却非常肆意地只挽了一半,另一半黑亮如铜矿般的发丝披在身后,被风吹起,

在这个世界,既然戴了冠,就不能披头散发,平白惹人指点。

可是画上男子生了一双狭长而贵气的眼,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显得稍微冷淡而倨傲,那披散的头发便丝毫显不出轻浮。

就好像哪一位贵公子微醺,兴至浓处,跨上白马狂奔数里,浑然不顾狂风中散乱了鬓发,待到兴尽,傲然下了马,在落着雪花的冬夜,无意间朝画外人看去。

淩妙妙也盯着他看——高鼻梁深眼窝,最容易显现出英挺的轮廓,偏又是面白唇红,好像海参鲍翅都堆叠到了一处似的,俊美得像精修过的纸片人。

有趣,赵太妃妆奁里藏了个帅哥。

妙妙啧啧合上画像只一秒,蓦地顿住,又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