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北条家的谋划者是傻子吗”太原雪斋笑眯眯地眯起了眼。
“自然不是。”今川义元理所当然地道。
“那你说北条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今川义元闻言再次陷入了沉思,“故布疑阵,让今川家不敢进军河东”
“那他这不是多此一举我们本来就没有进军河东的打算啊,明眼人也知道我们的第一目标肯定是远江。”太原雪斋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肉干,往嘴里送了一粒,“北条家只要维持自己之前的部署不变,我们也不会打河东的主意,他何必打乱自己的部署呢万一今川家真的是个愣头青,一头撞进来,他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那”今川义元又一次长考起来,“北条家的目的如果是不让今川家进军河东的话,只要维持部署不变就行了。他既然改变了部署,肯定是想让今川家进河东的。”
“说的不错,然后呢”太原雪斋没有急着给出回答,而是一如小时候教导今川义元时那样,鼓励他自己思考。
“北条家想让今川家进河东而且想让今川家也知道,北条家想让他进河东”今川义元沉吟了片刻后,立刻理顺了逻辑
“如果北条家想伏击今川家,肯定要隐瞒自己的意图,不让今川家意识到北条家正诱使今川家进入河东。但北条家此次行动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大方地放回了所有的人质,撤出了大部军队和忍者。所以说,北条家毫不避讳地告知了今川家自己的意图就是想让今川家进河东。既然如此,他大概率也不会伏击今川家了。因为今川家早已打起警惕,不会轻易中招。”
“说的不错,那北条家图的是什么呢”太原雪斋抚掌大笑,对今川义元的回答非常满意。
“北条家非常迫切地想让我们去河东,甚至为了让我们放心地进河东,甘愿放弃伏击我们的机会,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今川义元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往下整理,讲着讲着却突然恍然大悟,抬起头来望着太原雪斋,“他害怕我们去远江平叛”
“恭喜你。”太原雪斋向着今川义元的额头打了个响指,“这才是战国大名的思考层次。”
“北条家深知,一旦今川家平定了内乱,实力将大大增加,之后再回头来争河东,他就不好应付了。所以北条家打死也不会让我们有机会去平定远江,会竭尽全力地想要保住今川良真。”太原雪斋这才娓娓道来他的分析
“但是现在北边有武田家大军牵制,北条家也很难越过富士川继续西进。他们想要牵制我们今川宗家的军力,就只有引诱我们进入河东和他们对战这一条路。但我们今川家也不是傻子,如果进入河东存在风险,为什么要放弃利用大义名分平定远江的大好机会呢所以北条家就只有自己弱化自己在河东的掌控力,且把这一行动老老实实、坦坦荡荡地展示给今川家看,送我们一个进军河东的好机会。只有这样,才可能把今川家引过来。”
“所以”今川义元虽然自己已经推断出了结果,可是倒过头来思索还是难以置信,“北条家真的就拱手给了我们一个夺回河东的好机会”
“承芳,你还不懂,真正杀人的计谋从来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太原雪斋用手拨弄着念珠,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阴谋不过是一环套一环,在是与否之间做抉择,欺骗对方上当。如果对方看穿了,算到第二步,己方就要大败亏输。为此,己方就只能再算一步,到第三步,才能治住到第二步的敌人。但是讽刺的是,如果对方真的愚笨,只停留在第一步,那到了第三步的你,反倒会被搬石砸脚,被对方歪打正着。即使是能算到九十九步的宿将,也可能败在只算到第一步的雏鸟手中。阴谋实在太危险,终究还是旁门左道。”
“而阳谋不一样,阳谋不需要欺骗,只是把所有选项摆在你面前,选什么都是往坑里跳,要么就是给出你根本无法拒绝的选择。”太原雪斋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古往今来无数可怕的阳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如果北条家只是策划了一个在河东伏击我们的阴谋,一旦被看破他们就完了。可他们此刻用的是阳谋,就是把一个收复河东的大好机会丢在我们脸前,看我们去不去罢了。去了,远江平叛遥遥无期。不去,错失收复河东的绝佳机会,也寒了河东地区豪族的人心他们会想,现在名分在手、人质放归、北条撤兵,连这么好的机会,今川宗家都不出兵,是不是真的放弃河东了那我们还有效忠的必要吗下次再想收复河东,人心丢了,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老师,我们选什么”今川义元在这狠辣的阳谋面前无所适从,只好低声询问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已经走不了啦。”太原雪斋笑着举起了手,做出了一副投降的动作,“北条家里有能人,盛情相邀贫僧去赴宴啊。”
“当然,也不能就这样乖乖地束手就擒。”太原雪斋的笑容逐渐收敛,随后逐渐演变为一抹冷笑,“承芳,你打着家督马印,大张旗鼓地进军远江,入夜后再安排人打着火把趁夜东返。为师我亲自坐镇富士川畔,等着你派来的兵。咱们要把今川良真和北条家都给骗过去,看看谁是鱼,谁才是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