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选择将计就计,配合着您的计谋行事。留住武田家,我们在东北就有一强援,可以守望相助。同时,我们还能借机把骏北的土地收回,振奋家内士气。”
“武田家也能从此计中得利,团结领内;今川家也能从此计中得利,收复失地。你我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这不比不死不休地把对方往死路上推,最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来得强得多”
太原雪斋笑着向武田信虎伸出手来,而武田信虎也笑着和他一个击掌
“真正的妙计,从来都是各取所需。”
“老身有一个疑问。”
一直在一旁缄口不言的寿桂尼却冷不丁地开口“为何不将实情告知令郎”
“好问题。”武田信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仿佛一个独具匠心的工匠终于被人问到了作品设计最精妙之处一般,“亲家母是觉得,我该把一切计谋都告诉他让他陪着我唱双簧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父亲在为儿子铺路你觉得这样对他更好吗”
寿桂尼沉默不语。
“错,大错特错”武田信虎忽然兴奋起来,摇着头厉声呵道,“一个乱世当主需要的不是父慈子孝,需要的不是天伦之乐,需要的不是父亲的期望与嘱托,他需要的是狠,是恶毒,是心狠手辣,是无恶不作成大事者要舍弃一切凡人的感情,那只会成为决断时的束缚,让人束手束脚,做不出选择”
“我就是要让晴信背负上逐父、不忠不孝的恶名,我就是要让他亲手驱逐我甚至杀死我,让他终生活在罪恶的阴影下只有这样他才能成长,才能舍弃那些无聊的儿女情长,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唯利是图的恶棍,成为一个能守护和壮大武田家的人”
“你们骏河靠水吃水,土壤丰饶,还有四通八达的商业,武士也好百姓也好,在这沃土上都能安居乐业,可以尽享天伦之乐。不说别的,你们骏河百姓家家户户穿的衣服,就是我们甲斐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因为富裕,因为很容易就能活下来,所以你们习惯安逸。尤其是我那好心肠的女婿,胸无大志,满脑子都是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仿佛生活是用来享受的,仿佛觉得活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我们甲斐不一样啊,穷山恶水里除了贫穷、饥饿、战乱这些丑恶之物,什么都没有。对我们而言,活下来本身就是最大的追求。大家会为了半亩勉强能耕种的破旱田打得死去活来,死掉上百人也要抢下但这田放到你们遍地水田的骏河,可能连最穷苦的农民都不愿意看上两眼。可是在我们甲斐群山里,这可能就是一家子人过活的希望啊。”
“所以你们骏河人注定不会理解,也不可能理解我们这些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山里人,那份拼尽一切也要活下去的决心吧。”武田信虎干笑了两声,那笑容里尽是心酸苦楚,却又带着一份别样的骄傲
“我们可以没日没夜地劳作,只为了收获那少得可怜的丁点庄稼;我们可以为了一口饱饭、一床被褥拼命,和任何人杀得刀子见红;我们可以在逃难时为了让孩子活下去而把双亲留在山上等死,而老人也会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但这千辛万苦留下的孩子,我们却可以狠得下心在饥荒时易子而食;我们吃过土、喝过尿、刨过坟、杀过人,什么都做过,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我们只是想活下来,又有什么错呢”
“只要为了家族的生存,我们甲斐人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敢做。这就是我们甲州军善战敢死的由来啊而我们武田家贵为甲斐之主,自然比任何一个家族都更要狠得下心。也正是因为我们如此凶狠,方才能站到甲斐山巅之位啊”
“我们甲斐不出你们这样附庸风雅的女武士,穷山里只出恶虎。而老虎在培养幼虎时,可从来不会有半点温情可言。心软的老虎在山里是活不下去的,只有够狠,狠到连父母和孩子的骨肉都能下得去嘴,才有在这甲斐群山里生存的资格”
但是一山不容二虎
武田信虎傲然昂首,望向窗外,仿佛能通过层层的峰峦,看到甲斐群山里那只踩在父亲尸体上咆哮的幼虎。
信虎走矣。
吾儿晴信,汝为甲斐之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