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在陆晚星睡着之前, 沈和微赶着先把要紧的一件事儿办了。
他往陆晚星的枕头底下伸手,掏出白天陆晚星说的红包“喏,压岁钱。”
陆晚星把红包举在脸的正上方, 转来转去地看,研究上面的烫金图案, 嘴里说“结了婚还有压岁钱”
沈和微说“什么时候都有。”
“以前没有。”陆晚星道,“这是第一次。”
沈和微不显得尴尬, 也不提前两年两个人没有一起过的年他都给陆晚星转账,但是陆晚星没收的事, 承认道“以前是我”
陆晚星打断他“没关系, 反正我也没有给过你。”
他看着沈和微“你记不记得,我给露露发过几千块钱红包。”
沈和微点点头,陆晚星说“六千八。其实,第二天我就从你给的卡里把钱转给我了。”
沈和微确实不知道这事儿。
那张卡里的余额哪里只是几千, 连替沈和微注意账单动态的助理, 都没把区区一条转账放在心上。
陆晚星道“我那时候实在是太穷了,六千八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沈和微道“对不起。”
陆晚星道“知道我和你算这么清,是不是又伤心了”
“没有。”沈和微说,“多算点,都赔给你。”
“你以前还说这里不是我的家呢。”
“是你的家。”沈和微说,“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陆晚星是真困了, 面对沈和微翻了个身, 重新把红包塞回枕头底下, 喃喃道“年还没过完呢, 再压几天。”
过了几秒钟, 他又睁开眼, 冲沈和微伸出手“肚子里的宝宝说他也要。”
沈和微给他娇气得肝疼,歪身躺下,把陆晚星隔着被子一搂,撸狗似的,来回摩挲陆晚星的脑袋。
陆晚星半睁着眼,不依不饶的“宝宝也要。”
沈和微勉强揉够了,艰难下床,拿了钱夹给陆晚星。
里头大多是卡,现金不多,跟刚才陆晚星那个红包里的更没法比。
陆晚星懒得再去洗手,所以只翻开看了看,意思了一下,暂时想不到什么可以用来折腾沈和微的,又实在太困,终于睡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该本家最亲近的亲戚互相轮着吃饭了。
因为沈兆岭还在,所以沈和微家还是最传统,不去酒店,就摆在家里招待人。
这种时候,哪家的情况都一样,聚在一起就免不了带着孩子,所以仍旧没人抽烟。
陆晚星看了一会儿亲戚打牌,就被露露抓走,去跟她妹妹一起玩七巧板。
没多久,沈和栋也找来了,坐在一边,看他的两个女儿,满脸老父亲的慈爱,那一身正装都挡不住。
沈和栋一向是温和有礼的性格,这样的表现顺理成章。
沈和微会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呢陆晚星发觉自己有些想象不出来。
沈和栋见陆晚星看过来,便说“工作是怎么打算的”
陆晚星刚查出怀孕,就第一时间通知了团队。
这几天,就他这段空白时间的安排,也大概出了个计划。
他们这一行,可以说是越老越吃香,讲直白点,死了最值钱,没有耽误了风头的说法,陆晚星休息的这一年,团队继续参展即可。
陆晚星大概讲了两句,沈和栋道“你嫂子也说,你年纪这么小,别耽误了就好。”
陆晚星就又想,沈和栋讲话,常说“你嫂子说”,虽然面上看着就是普通夫妻,但感情肯定很好。
他与沈和栋闲聊几句,在那边陪长辈们说话的沈和微也过来了,说梨汤好了,叫陆晚星去小厨房喝。
陆晚星起身跟他走,路上,沈和微随口问“跟大哥说什么呢”
陆晚星道“没什么。”
沈和微转头看他“没什么是什么。”
陆晚星道“就是随便说两句话,谁能记得住你跟叔叔们说了什么”
“说子公司年后动几个工程,预计多长时间,说二环那两个商场,要”
“沈总记性真好。”陆晚星真心实意道,“我可以喝汤了吗”
沈和微去找他之前,就已经盛好放在桌上了,只不过太烫,怕他端不住,才叫他过来喝。
闻言,小心把碗朝他手边推了推,顺手拿了个汤匙。
陆晚星喝得惯这个味道,一勺接一勺,半碗就下肚了。
他舀着两块拇指肚大小的梨肉嚼着吃,沈和微就坐在他身边,突然说“上学的时候,喜欢我的人比沈和栋多。”
陆晚星看了看他,沈和微继续道“人家找他,都是为了让他帮忙给我送水,跟他要我的电话。”
“是吗。”陆晚星又喝了一口,“那你收了吗给电话没有”
沈和微自说自话“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比他帅。”
“我觉得你们俩长得挺像的。”陆晚星说,“你收了吗”
沈和微的脸都黑了“哪里像我像我爸,他像他妈。”
陆晚星说“好吧。”
过了半天,陆晚星喝完了,有点撑,靠着椅背稍微展了展肩膀,沈和微道“而且人家都两个孩子了,跟嫂子的感情有多好,你也知道吧。”
陆晚星点头同意“是啊,结了婚确实就立刻没有吸引力了。”
沈和微噎了一下,陆晚星才摸摸他的手,笑眯眯道“不过我看你还是挺帅的。”
等陆晚星走了,沈和微顺手把他喝汤的碗洗干净,在哗啦啦的水声里,才感觉自己够酸的。
晚上吃饺子不用加醋了。
家里人多,热闹,陆晚星的精神也好,睡得比前几天晚,不过还是没能熬过大部队。
沈和微陪打牌的只陪到十二点,就收了手。
临走前,沈文华还冲他扇了扇手,看口型说的是“快去吧。”
陆晚星睡熟了,但沈和微靠过去没多久,就习惯性滚进沈和微的怀抱,两人的胳膊往对方的腰上一搭,是个很契合的姿势。
不过第二天醒来,总是会变成陆晚星背对着沈和微被抱住。
陆晚星睁开眼,从沈和微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动了动腰,沈和微才把手臂松开一点。
他想转身,但是感觉手指上有点不一样,拿起来一看,是一枚戒指。
婚礼那天,两个人交换的,后来被陆晚星摘下那枚。
陆晚星回过头,看了装睡的沈和微一会儿,重新把手放回去,也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过完了年,他们也没离开沈宅回自己的小家。
因为陆晚星的孕反只消停了几天,后面就一天比一天严重。
到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只是看到沈和微端过来,都要立刻吐一场。
他瘦了四斤,肚子却没停下长,脱掉衣服以后,因为瘦,反而在他身上还更显眼。
陆晚星几乎什么事情都不做,白天换着地方坐,能发呆是最好的,能暂时忘掉混身的不适跟恶心。
到了晚上,睡得断断续续,在沈和微眼里,他几乎是整夜的失眠。
话也很少说了。
任谁看在眼里,他都不是心情不好,而只是单纯的难受。
沈和微不可能不焦虑。
他焦虑得过头,可从在公立美院开始,陆晚星就接管了他的抑制剂和镇定药物使用权,照医嘱的量每天发放,对这种状态下的沈和微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对两人孕育后代的激动几乎是很快就被完全冲散,剩下的,只有无计可施的挫败,和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无力。
大早上,陆晚星又吐了一次,呕到胃部习惯性痉挛,好久停不下来。
沈和微雷厉风行把他带去医院,但饶是医生,对早孕反应也没有立竿见影的妙招。
他看着面前这一对夫夫,oga深受孕反折磨,面色发白,大概睡得也不好,眼下一层浅浅的青色,倍感疲倦。
而那紧守在一边的aha虽则西装革履,面色冷淡,但事实是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沉默片刻,医生用猜测的语气道“aha的信息素,可能也会对孕期oga和宝宝产生影响,您可以试着平静自己,不要这么焦虑可能会好一些。”
沈和微冷声道“我只听过孕期的oga需要自己aha的信息素安抚。”
医生再三犹豫,最后还是说“您,您没有标记过陆先生,从理论上讲是不被需要的。”
沈和微不傻,将这话解读一番,意思就是他跟陆晚星在路上遇见的任何一个aha没什么分别。
非要说,现在陆晚星肚子里这个崽很排斥他这个天天围在陆晚星身边大放信息素的aha。
所以,他在他自己崽子那里的地位,可能还比不过一个路人。
回沈宅的一路上,沈和微把车开得很稳,几乎没有过一次大的颠簸,但陆晚星还是吐了,他匆匆忙忙地下车,冲进最近的洗手间,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呕。
沈文华追着进去,帮他拍完背,再漱口,才问医生说了什么。
陆晚星摆摆手,沈文华就冲沈和微露出了埋怨的表情“瞎折腾,这有用么”
沈和微咬了咬牙,最后皱着眉道“那就看着他吐”
他从沈文华手里接过陆晚星,两人一起上楼。
陆晚星靠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医生说得对。”
沈和微道“什么意思”
陆晚星道“要不,我们分开睡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