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谢屿天被谢光带回谢府,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都向他射去。
正房太太约摸三十多岁,比谢光大了四五岁,眼角有些掩盖不住的皱纹。
她穿着十分华丽讲究,只见她的浅色罗裙用银丝在边际镶嵌着云朵的繁复花纹,外面还披着一件轻纱质地的对襟收腰天蓝色短衫,袖口处用苏绣刺着一朵淡雅的玉兰花。她的手腕处戴了满满三对手镯,手镯随着手臂的摆动叮当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见着谢屿天这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有些嫌弃地皱着眉头道:“谢光,你这是从哪儿带回来一个这样炭似的小孩?”
谢光支支吾吾,低着头说道:“娘子,这是我的孩子……他的生母如今已经去世,他在这世上没有别的亲人了,我若是不将他带到府上,他便要饿死了……”
“你……”正房太太用葱根似的指头指着谢光,一把将奶娘手里牵着的孩子拉扯到自己的身边,说道:“你个负心汉!大骗子!当初你是如何与我说的?此生只娶我一人,我拼死为你生下谢岛,可你呢?竟然背着我在外头养女人,呵,这小畜生还长得这么大了?”
谢屿天听到“小畜生”三个字,甩开谢光的手,跑到正房太太的面前,用力张口在她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小畜生!快松口,疼死我了!”正房太太尖叫地骂道。
谢光走上前,对着谢屿天扇了一巴掌道:“胡乱!我怎么跟你说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谢屿天怒气冲冲地看着谢光,一句不言。“你与外头女子柔情蜜意,还回这个家做什么?”正房太太委屈地说道。
“夫人莫哭,你永远是我的正房太太,这孩子的娘亲与我青梅竹马,我……”谢光说道,更咽住了。
“欸。”正房太太叹了口气道:“原来我也摆脱不了与人共事一夫的结局。”她摇摇头,认命似的说道:“罢了,好歹也是谢家的香火。奶妈,收拾一处厢房给他吧。”
“多谢娘子,娘子果真是贤惠过人,识大体的好娘子。”谢光大松了一口气,说道。
于是,谢屿天就这么在谢府中住下了。
正房太太极不喜欢他,倒是大哥谢岛待他极好。
一日,谢屿天下学堂,在路上遇见了御查院的一仵作,二人成了忘年交。
谢屿天对他解剖尸体的故事十分感兴趣,经常缠着他要他讲故事,久而久之,他便对仵作一行产生了浓厚的兴致,索性连学堂也不去了,偷摸着跑到御查院看那师父解剖。
正房太太对他的这一举动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样一来,她的儿子谢岛便能高枕无忧地继承谢家的荫庇了。
再后来,老师傅退休了,谢屿天便接过师傅的衣钵,一举成为了御查院的仵作。
他和谢光自幼便有解不开的心结,这心结随着年岁的增长,在不断膨胀,腐烂,发臭。
思绪游走间,他已来到了王府门前。
王大人见到谢屿天,更为自己做了这个正确的决定而感到快意。
“王大人好。”谢屿天拱手作揖行礼:“听家父言你在陛下面前为我和王小姐赐婚。是王大人高看谢某人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仵作,胸无大志不成气候,不值得王小姐托付终身,请王大人让陛下收回成命。”谢屿天言辞恳切地说道。
“什么?”王大人的声调扬高,以为是谢屿天瞧不上他的仪宝,有些不快地说道:“难道是我家仪宝配不上你?”